他将柴火一丢,抓住一个官差便问道:“你们可曾看见这里的女子?!” 被他抓住的是一个瘦长的官差,官差看着他脚边的柴火,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微微睁开,打着哈欠道:“你是那对夫妇的仆人?” 徐清风听到“夫妇”二字时奇怪地看向那官差,但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来,点点头道:“我家夫人现在何处?” 瘦官差一摆手道:“你跟我来吧。” 徐清风捡起地上的柴火背在身上,瘦官差看了一眼也就罢了,带着他向着高处走去。 其实他们所处的河道原是这一片地势最低之处,这也是唐问筠为什么选在这里的原因,只有在这里吸取河水,待这里水位一低,其他地方的水自然便向这里涌来,如此便可一劳永逸,将南方多余的水全部取走。 离此地不远处,有一座城,虽然土地泥泞不堪,到底地势较高,没有让洪水蔓延上来,走进城门,徐清风发现到处都是流民。 其实自从他们踏入最南方之后,遇到的流民普遍变少,相反,尸体则越来越多,甚至有的尸体残破不堪,一看就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具体是什么,他不敢想,也不愿意想,路边经常会看见一些零零散散的白骨,泡在洪水里,混在砂石里,乍然见之,有些可怖。 城内的流民看上去都是一些老弱病残,他们有的靠在街道的墙上,有的则木然坐在家中,骨瘦如柴,眼看着撑不了多久了。 瘦官差对这些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地带着徐清风走进了最大的那座府邸。 府邸已经有些衰败,上面悬挂着“巡抚衙门”四个鎏金大字,不过门已经脱落了一大半,咋看上去,还以为是“巡抚衙”。 他们刚进去,就闻得一个有些浑厚的声音道:“天佑我苍岚国,如今大水已去,只等来年开春种上小麦便可远离如今的困境,许州百姓也不必再受这流离之苦了!” 说话人从长廊拐过来,立刻便看到了徐清风。 瘦官差上前一步道:“巡抚大人,这是先前徐大人带回来那两人的家仆。” 徐清风适当地低下头作一副不敢看人的模样。 方才说话的那人停住了脚步,那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一身白布衣衫,袖口宽大,戴着一顶毡帽,留着长长的胡须,道:“那我随你们一同过去吧。” 几人走到一间厢房,郎中正收拾起药箱,退了出来,马信道:“里面的人如何?” 郎中退后一步,躬身道:“巡抚大人,那名夫人只是受了风寒,又有些劳累过度,小民开了些药,给她服下去便好了。” 马信点点头,抬步走了进去。 徐清风连忙跟着他的脚步走了进去,一抬头就看到一名陌生的男人坐在唐问筠床头,举止亲密地给她掖了掖被子,看到自己的一瞬间,露出一个有些奇怪的笑容。 司徒奕道:“清风你回来了?” 徐清风心里有些纳闷,不知道这男人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不过此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只好点头应是。 司徒奕继续道:“你回来的正好,方才郎中开了些药,你且拿去煎了吧。” 徐清风这次觉得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个人的的确确对自己有恶意,只是他并不记得这个人,又是从哪里得罪他了? 他上前接过药包,向巡抚衙里的人借来了一只药罐,便坐在门外开始煎药,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大猫步履悠然地走了出来,被吓了一跳,用扇子赶了赶,继续扇着火。 可怜的大白猫一朝被嫌弃,气得浑身渣了毛,一头钻进厢房,窜过正在交谈的两人身前,跳到床上窝在了唐问筠枕边。 马信皱眉道:“哪里来的猫?” 说实话,系统化作的大白猫实在太漂亮了,根本不像是一只野猫,而且肚皮吃得溜圆,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 这样的猫,绝对不可能是整天四处乱窜的野猫! 司徒奕揪住大白猫脖子上的软皮,将它拎了下来,拍了拍它的大屁股,道了一声“去”,大白猫便嗖得窜了出去。 “这是我家夫人的猫。” “这猫好福气……”马信话锋一转,“想必平时吃的不少吧?” “哪里,夫人喜欢它,自然宠着它。”司徒奕笑道。 “你可知如今百姓都吃不上饭?”马信道。 “这一路走来,看见了许多,自然是知道的。”司徒奕敛目道。 “你们既然知道,怎地还用粮食去喂一个畜生,难道我苍岚国百姓的命还比不上一只畜生吗?”马信怒极反笑。 “我知道巡抚大人为了流民一事,十分苦恼。”司徒奕抬起眼眸,讥笑道,“我虽然只是一介书生,对这些朝廷之事却有所耳闻。南方水患,北方干旱,百姓流离失所,朝廷可曾下发过一两银子,拨过一粟粮食?巡抚大人心中有气,也该向朝廷,向皇帝撒去,何故撒在我身上?” 马信闻言沉默良久,最后站起来向他施了一礼,道:“是我口不择言,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司徒奕坐着不动,只道:“巡抚大人客气了,大人为百姓之事日夜忧心,当得起一声好官,若是所有的官员都如大人一般,想必我苍岚国定不会如今日这般。” 马信走后,徐清风端来汤药,却看见唐问筠坐了起来,对司徒奕道:“你方才说话也太无礼了些,还好巡抚不与你计较。” 司徒奕道:“他不过一个小小巡抚……” 唐问筠打断他道:“你真的还以为你是皇上吗?” 司徒奕一噎,不说话了,端过徐清风手里的药,舀起一汤勺便堵住了她的嘴。 唐问筠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乖乖地把药喝了。 一碗药喝下去,唐问筠只觉苦不堪言,忙从灵田里拿了几颗梅子,扔了一颗进嘴里,方才好些了。 她觑着坐在床边的司徒奕,递过去一颗,道:“你要不要?” 玉指纤纤,又在被窝里暖了许久,触之升温,司徒奕只不过稍稍碰触了,便心跳如鼓,忙收了手回去胡乱将梅子丢入口中。 唐问筠眉眼弯弯,问他:“好吃吗?” 入口生津,甘甜无比,司徒奕点点头,看向她的眼睛,道:“好吃。” 徐清风端着空碗,越看某人越觉得熟悉。 司徒奕笑看了他一眼,道:“还没认出来吗?” 徐清风终于觉得那股熟悉的感觉是哪里来的了,又看了唐问筠一眼,道:“你是先帝?” 司徒奕:“…………” 唐问筠:“!!!” 徐清风忙改口道:“你是上一任皇帝司徒奕?” 司徒奕:“……嗯。” 徐清风看向另一个人道:“那这么说,你是皇帝的女人,后宫的妃嫔?” 唐问筠:“是。” “这些事我之前没有告诉你,一是为了自身的安危着想,二也是不想连累你,毕竟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因为我才来到此地,这一路上我都没有问你,如今你想回去吗?” 徐清风看了看他们两人,苦笑道:“是时候回去了,我回去了还能再见到你吗?” 唐问筠笑道:“以后可以一起五黑。” 徐清风轻声道:“那就好。” 唐问筠在心里轻叫了一声系统,大白猫便飞一般地窜了进来,扑到她怀里,顺便还傲娇地瞅了司徒奕一眼。 听到唐问筠的吩咐,系统伸出一只软乎乎的爪子,搭在徐清风手上,一阵呲啦的电流声响起,面前的大活人便凭空消失。 系统煞有介事地拍了拍爪子,对司徒奕道:“该你了。” “等等……”唐问筠一把将大白猫搂进怀里,对它道,“现在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我们三人,清风走了倒好解释,就说我们有事让他回家了便可,若是皇上也不见了,还不知道要引来多少猜测。” 大白猫有些遗憾地拿回爪子,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爪子。 司徒奕正襟危坐,两只手自然地垂在膝盖上,普通的布制棉衣硬是让他穿出了挺拔的效果。他的鼻梁高耸,上面是一双桃花眼,眼尾稍稍翘起,微低着头凝视着一个人的时候,会让对方产生一种深情的感觉,一双浓密的长睫毛微微垂着,在白皙的脸上投射出一道剪影。 他沉默良久,忽然抓住唐问筠的手道:“他是谁?你们为什么会认识?五黑又是什么意思?” 唐问筠避开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想也没想地道:“我们在网上认识的,五黑就是打游戏啊。” 说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皇帝哪知道什么是网,什么是打游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