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兰连忙瞪大了眼睛,看着门口。 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逆着光进来了。他身材高大,孔武有力,虽然看不清楚面相,但舒服兰却一看就出,这不是原身的男人,那个文质彬彬的秀才平家云。 吓得舒兰闭上了眼睛装睡,心里却急得冒汗,只恨自己饿得动都没力气了。她还害怕这个男人是来害她的呢。 结果,那男人却轻言细语的叫了她两声,说:“我拿了点吃的给你。” 一听到吃的,舒兰连忙睁开了眼睛。那男人端着半钵子稀粥,舒兰饿得死去活来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抱着钵子就喝了起来了。 她象个饿死鬼似的,一口气喝完了半钵子稀粥,才放开了手。其实她连稀粥是什么味儿也没有尝出来,但温热的稀粥滋润着喉咙,温暖着她可怜的胃,令她觉得自己终于是活了过来。 男人看得直摇头,脸上更是阴云密布。要不是他怀疑平李氏,今天趁着她出去了,偷偷溜过来看看,这个傻女人只怕就真的要无声无息的死了。 舒兰放下了钵子,咳了一声,打算说点什么,只是一抬头就看到男人怜悯的目光。 她一怔,记忆中她与这个男人并不熟悉。 男人却麻利的收好钵子,说:“你要自己有点打算了。平家可是黑心肠的很。” 舒兰呆呆的看着他,努力在脑海中翻找有关此男的消息,那男人却以为她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话,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恼怒,很快却又消失了,说:“你不相信啊?真是蠢如猪。如果不是看在……”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不是看你父母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呢。” 这话倒是让舒兰一下子就找到了他的信息。原来此男叫姬正良,三个月前才回到村子里来。姬正良是原身的爹瞧中的赘婿人选,在五岁时就死了爹,打小就受任家的救济。在九岁那年他娘也去了,只剩下他独自一个人,其叔父李爷也不想养他,他独自一个人生活,除了自己混点吃的,多半是靠任家,就这样过了三年。 任淑兰的爹,本是想让他当任淑兰的小女婿的。只因任淑兰还小,他们夫妻也还年轻,心里还想着也许能再生个儿子,并且姬家的人又格外操蛋,令他一直没寻到适合的机会,把这事办了。 令任爹想不到的是,姬正良十二岁时,朝廷征兵,姬正良的叔父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就偷偷拿他顶了数。等任淑兰的爹知道时,姬正良已经被拉走了。 任淑兰的爹想了很多办法,却也无法找回姬正良了。任家是外来户,势单力薄,再加上姬正良有亲叔,亲爷,外人也不好插手。任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姬正良的一间破房子都被姬叔父占去了。 姬正良的爹与叔父同父不同母,所谓有了后母就有了后爹,姬阿爷在枕边人的吹风下,一心只有小儿子,哪里管大儿子,更别谈这个孙子了。 不过,谁也没想到,八、九年过去了,姬正良居然回来了。只是他刚回来时,是跛着腿的。他骑着一头快老掉牙的骡子,驮着两个破旧的包袱卷,一看就是个穷酸相。 大家都以为他是残了,被打发回来了,心底都对他很是同情。 姬正良回村第一件事,就拎着一把菜刀上了他叔叔家。他叔叔早年占了他家的田,后来又用他顶了自己的儿子上战场,他走后还占了他家的一间破屋子。他总得找点补头回来,反正姬阿爷这混老头子也早死了,那恶毒老太婆也死了。 现在的姬叔父夫妻两人也不年轻了,他育有二子二女。 长子就是当年拿他抵数的姬正平,早就成亲了,孩子都生了一串。姬家穷的很,以前完全是靠姬正良的父母养着,他们死后,还有老头子可以管束着,姬家日子还算过得去。等老的一死光,姬叔父自己就不抵事了,日子过的是一日不如一日。 姬正良走后,在任淑兰爹的有心宣扬下,附近十里八村的人就都知道了姬家的名声。没有人肯把女儿嫁过来。所以,姬叔父卖掉了长女,花大价钱给长子娶了个媳妇回来。这媳妇相当于是买回来了,也是个没脸没皮的,与她男人真是一美对。 这对夫妻别的不行,但是能生,所以越生越穷。现在是一家子破落户。 等到二儿子姬正安要成亲了,姬家又想如法炮制,把二女儿卖了。结果二女儿比大女儿聪明,居然自己和一个挑担子的货郎跑了。所以姬正安年纪比姬正良还大了一岁,却还是个光棍儿。天天在家骂两老不死的,不给他娶媳妇。 姬正良的父亲说的是老大,可却被亲爹后母搓磨的不行,虽然成亲的早,也不过是多了个当牛做马的人,夫妻两人前面连着损了几个孩子。所以,姬正良叔父的两个儿子反倒都还比姬正良大。 当年征兵,姬正良是独子还是孤寡,又没成年,本是不该他去的。成年的男丁是要从十四岁开始算的。反倒是姬正平已经十五岁了,姬正安都已经十三岁了。姬家却拿了十二岁的姬正良去充数。这事儿,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对姬家人也没什么好感。 如今,姬家就是整个棋台村最穷的人家。对了,这个小村叫棋台村,舒兰觉得这个名字很有趣,也不知道有什么来历。 姬叔叔一家人怕被姬正良砍死,村里人也都站姬正良这边,姬家只能卖鸡卖粮,七拼八凑拿了半两银子出来,再寻了一些材料,寻人帮着姬正良就在任家旁边盖了间黄泥巴的草屋。村里也就这个地方有空地了。 任家因为是外来户,当年就住在村子边上,与任家最近的就是平家了。平家的祖上虽然是棋台村的,但平家云的父亲却是打小就被卖了的,后来他带着媳妇儿回来,也就在村头安了家。所以,姬正良住的离平家也不远。 任家的房子还好好的,任淑兰经常也回来打扫一下,还在自己家的菜园子里随手种了些菜,见到姬正良跛着腿不方便,就顺手帮过了他两回,还让他随便在自己家的菜园子里摘菜吃。 不过,因为小时候有过一点纠葛,为了避嫌,任淑兰平时见到姬正良,都是装作没看见的,更不敢与他说什么话。 姬正良也怕给任淑兰惹来麻烦,自然也都远着她。 任淑兰没想到,最终给自己送来吃的人,却是姬正良。 “多谢你了。”舒兰道谢。她知道这人是个刚回村的人,也不怕他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了。反正姬正良离开时,她也才九岁而已,完全可以说记不清以前的事情了,两人之间陌生也没什么奇怪的。而且姬正良才回村不久,很有事情也不知道,她也能在他面前糊弄过去。 “你还是快想想,以后要怎么办吧?我看平家的人巴不得你快点死呢。”姬正良又说。 因两家住的近,他下意识的就关注着平家的动静,再加上回来了一段时间,他早就搞清楚了任淑兰在平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也清楚的知道,平家没把任淑兰当人。可惜的是任淑兰是个傻的,被平家人哄得团团转,累死累活的包圆了家里的三亩田,给平家当牛做马。 村里人就算看出苗头来了,也不会说什么。谁叫平家云现在是十里八村唯一的秀才公呢。而任淑兰还独身一人无亲无故呢,谁会得罪平家云啊。平家云在县城里念书,平时极少回家。要是平家云高中了,那是要当官的呢。平头老百姓巴结着平家云都来不及,哪里还会为了任淑兰这个孤女出头。 任淑兰落水的第一天,平李氏一副好婆婆的模样大张旗鼓的给请了大夫,抓了药回来,只恨不得闹得全村人都知道。他就晓得平李氏只怕要干什么了。实在是平李氏的做法太刻意了,能糊弄得了大家,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果然,他就看到平李氏根本就没管过任淑兰。反正大门一关,别人也不会来平家看她是如何照顾生病的儿媳妇的。但平李氏是个非常仔细的人,姬正良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昨天夜里,姬正良才寻了个机会,偷偷过来给她喂了一点水和药喝。 估计也正是那药起了作用,让她退了烧,吊着这个身体,没让她死透。不然舒兰还捡不到这个身体呢。 “我要怎么办?”舒兰连忙问。 姬正良看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你自己没长脑子啊。”他其实一点儿也不想管这个女人,蠢的人,真不如早点死了好。趁着现在年纪还轻,受的苦还没那么多,早死早干净。 可是一想到某些事,他又做不到真的不管她。所以,提点了她两句。 姬正良抬脚要走了,舒兰连忙又问:“她想怎样?” 她虽然接管了任淑兰的大半记忆,但是却没这么快就适应这个身份啊,现在还极需人帮助。任淑兰在这里可是一个亲人也没有呢。她算来算去,就剩下这个姬正良还有点指望了。 姬正良却头也不回的说:“你落水受了风寒,已经昏迷了三天。你婆婆连一口药都没给你喝,也没给你吃过东西,不过是想趁机饿死你罢了。” “她想活活饿死我?”舒兰下意识的问。 男人点点头,说:“不然呢?” 舒兰虽然隐隐有这个感觉,被姬正良这一说破,才敢确定自己想的没错,一时间居然傻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平李氏。毕竟古代社会大环境,婆婆对儿媳妇可是拥有绝对的权力。 突然,远处有动静传来,姬正良连忙三步两步就走开了,一个闪身,直接翻过院子的墙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