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人就独个往外走去,背影怪落寞的。
长孙海棠第一次发现,不知不觉间,她那曾经驰骋沙场以一当百的大英雄爹爹,都已经这么老了,心里立时就有些不得劲。
可这会儿瞧着自己怀里就快要哭晕过去的唐柔,她也顾不上那么许多,只得先哄着她娘往屋里坐下,亲自倒了杯茶递到她娘手里。
一边拍着唐柔的背给她顺气儿,一边试探性地问道:“娘亲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孩儿这次做的太过,惹您伤心了?”
唐柔却不说话,只绞着帕子抹眼泪,哭声倒是比刚才弱了许多。
可母女俩这样相望无言下去也不是回事儿,而且长孙海棠还有正事儿要干呢。
“娘,您身子向来不好,心里有事儿是不能憋着的。您若总是这样,又叫女儿如何能放得下心,奉旨进京呢?”
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出,唐柔的眼泪又好像珠帘一般簌簌地往下落。
“你这就猜到我们要送你进京了?”
长孙海棠:“……”
我没猜啊,我本来就是要去的啊——啥?
“爹答应要送我进京了?”
长孙海棠这会儿可太兴奋了,歘的一下站起身来。
一边来回踱着步一边兴奋地自言自语道:“如此一来,那倒省了不少事。那伙人既然是天京来的,抓了人自然是要回去的,我若明日骑快马过去,定就能追到人。”
又言:“这样一来,娘亲给我做的新衣恐就来不及带上了。不过没关系,我多带些银两,可以到了那边再做。”
又言:“有两三年没见着思鉴哥哥了,要是他变得比从前更好看了,我认不出来怎么办?青竹,你快给思鉴哥哥书信一封,就说让他那天穿我送的那块儿孔雀羽织锦缎做的衣裳,那块织锦缎是我找人专门定做的,别人绝不会有,到时候我一眼就能认出思鉴哥哥了。”
再欲说什么时,唐柔终于冲着她招手说道:“哎呦我的儿,你快回来坐下吧,为娘都快被你给晃晕了。”
长孙海棠这会儿高兴的很,当即就在桌边坐了下来,一脸笑眯眯地说道:“哎,只要爹娘答应送我去天京,孩儿什么都可以答应的!”
原本是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却又把唐柔给惹哭了。
半晌才用帕子拭了泪,握住长孙海棠的双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好孩子,你自小就喜欢思鉴那孩子,爹娘又把你宠成了现在这副性子,从前你言行上总有缺失,惹出了不少乱子,爹娘也都由着你,不舍得太多的苛责你,那是因为这是河西,都还在你爹的掌控之内。”
唐柔说着,就又控制不住地抽起了鼻子,半晌才别过头去,收回手来颤抖着身子说道:“等以后去了天京,凡事都还是收敛些吧。”
长孙海棠身子一滞,她从小骄纵惯了,从不知收敛为何物,忽然叫她收着性子,不许张扬,那肯定比杀了她还难受。
“娘为何这么说,天京可是皇帝伯伯的地盘,难道还能叫我给人欺负了不成?”
长孙海棠不以为然,伸手准备倒杯茶喝,却正巧触到了唐柔那双死人一般冰凉的手。
下意识便朝唐柔望去,正好对上了唐柔冰冷严肃的目光。
“娘。”
长孙海棠有些发憷。她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唐柔的目光这么冷,这么怕人。
“你以为他只是你的皇帝伯伯吗?他是天下之主,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
高兴时他是你的皇帝伯伯。
不高兴时,他就是杀人不眨眼的罗刹阎王,随便一句话,就能决定你的生死!”
唐柔话说越多,捏在长孙海棠手指上的力道就越紧,最后连长孙海棠都疼得受不了,忙得挣脱开唐柔的手,一脸惊恐地看着唐柔说道:“娘,您把孩儿弄疼了。”
唐柔如梦初醒,脸上的冷冽立时淡了几分。
“好孩子,你长大了,该知道自己对于这个家肩负的责任是什么了。”
唐柔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沛国公形单影只地立在院中,背着手不时叹息,形容哀伤难抑。
见她出门,想要问点什么,却又欲言又止,一双垂暮双眸只巴巴地往长孙海棠的屋子里望。
唐柔的一颗心便又揪到了一处,抹着泪走到他身边问道:“老爷,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法子,把孩子留住了吗?”
沛国公也是一脸无奈,叹着气道:“别说了,太子殿下亲自来要的人,如何又能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