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答,你便不再问?”
“我还能给她们上刑不成?”
已是子夜,两人立在一处高地,眺望着不远方琉璃殿屋顶正脊两端的祥兽。白羽气定神闲,摇着扇子。他此刻依旧是驾车少年的模样,但秦苍已经怀疑那位“老板”的容貌或许也是假的。
“你怎么不着急?吴涯不愿离开,连信都没看一眼。”
“你怎么不着急?竟原少主也不愿随你离开,明日就是大婚了。”
秦苍刚从任家的府邸出来。任晗警觉,见化妆成小宫女的秦苍音容笑貌全然两人,却能说出自己的秘密,便要动武。好说歹说,最后让她认可的,竟是秦苍左手指常年被戒指摸出的茧。
当听见秦苍“教唆”自己逃婚时,任晗拒绝了,很坚定。
“我不明白。”秦苍不明白她为何要留下,要答应履行婚约,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跟自己走。
这夜不太冷,整个奉器都睡沉了,风一吹,似乎能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两人所在的位置,能瞰览奉器的街道。那些常年木讷的屋蓬,此刻却抵御着风沙、凄冷和威胁,安抚着人们的梦。
风也吹起女子的发丝。本该是良辰美景,奈何风雨欲来。
“你不也没有离开吗?”白羽偏过头看看秦苍,秦苍依旧盯着琉璃殿的方向。
女子想,这不一样。陆歇将自己送出去以后,她便不再是站在漩涡中的人,想逃离激流总有办法,难有性命之忧。可任晗不同,她喜欢的人不是北离王,想要的身份不是竟原少主,渴望的生活太傅府给不了。明朝踏入琉璃殿,却便是把自己彻底献给了北离。
这婚姻于她没什么好处,却对王廷大有裨益。舆论上,针砭贵妃为恶妖幻化,杀害难民、孕育鬼胎的人可以缓声;军力上,赢得了竟原几位大首领的帮助,之后不论对付李阔还是九泽都将硬气许多;甚至,秦苍现在还不确定,行礼一事上,召集群臣意欲何为。
但任晗选择了他们。
“我也担心吴涯。”少年跟着道:“你见到的是北离军特有的‘镣铐’。用特制的材料冶成极细的软管,穿透双肘双腿,沿着血流放入身体里;软管在体内逐渐硬化,被桎梏之人稍微移动便要承受极大痛苦。”
竟有这样的枷锁?秦苍听罢,想起当时吴涯颤抖起来的样子,有些胆寒,却更加不解:“那她为何不愿出来?她这样生不如死!”
白羽知道这既是对吴涯的疑惑,更是对任晗的担忧。
少年并没有答话,而是从怀中抽出那封吴涯没有打开的信笺。手指沿着米色的外封侧沿轻轻滑动,外面的软纸随之脱落,内里的“信纸”露出来。
少年将信朝秦苍的方向凑近些。女子这才看见,那是一张比外封要小很多的信纸,很普通,上面似乎并没有字;要说有些特殊的,就是纸张很薄,星月一照几乎透明;纸张侧沿泛着些金属光泽,此刻流光溢彩。秦苍便伸手去摸。
“别碰。”白羽小心地收回纸笺,解释道:“如你所见,这里面不是信,也没有内容。”
“为何……”秦苍有些不解:“你信不过我?”
听对方竟是这反应,白羽歪着头笑了笑:“这是一枚纸刀,看似柔软实则锋利。伤人需些技巧,若是想自我了断,那就容易得多,含在嘴里咽下去便是。我们在执行任务时,偶尔会带上,以免像吴涯一样‘生不如死’。”
秦苍震惊,怪不得吴涯只看看外封就回绝了:“你是说,吴涯知道这里面是纸刀。而且你并没有打算救人,是让她选择自我了断!”
白羽这才转过头,见秦苍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于是居高临下,迎着询问的眼神,点点头。
“可是,你不是说她对你有恩?”
“是。北离人会继续留着她,她还有大用处,你自己也见她‘生不如死’。救她出来要花太大气力,得不偿失。我是个商人,不做这样的买卖。想救她,只能让她早些解脱。”
少年说这些话时依旧风度翩翩,眼睛里似乎还带着笑意,看秦苍的眼神更是满满柔情。但此刻这种温和让人脊背泛凉。
他继续解释道:“她还想活着。你的朋友或许也抱着某种希望呢。”
希望?
见秦苍还不能完全回过神,白羽用能轻易将人击碎的扇子轻轻拍她的肩:“你怎么打算?我马上就要出发了。没有我的人掩护,瑞熙王很快就能找到你。”
“这话该我问你,九泽有什么打算?为什么偏在这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