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在劫难逃(中)(1 / 1)吕雉和刘邦首页

吕雉带着刘肥和刘爰回吕家。路上她叮嘱刘肥万一日后她和刘季有事不能照顾他们,他可以带着妹妹来外祖父家。刘肥点头答应。他对传闻中的吕家有些胆怯,下车后紧紧跟在吕雉身后。刘爰对外祖父家就像对自己家一样熟悉,于是她主动牵起兄长的衣袖。  吕家上下听说吕雉带着庶长子回娘家都有些诧异,吕嬃赶在吕雉之前把事情说与众人。吕父听后觉得是该如此,又详细问了刘季伤夏侯婴一事。吕雉领着刘肥逐一拜见吕家众人。至此,她算是真正把刘肥认作儿子。  吕雉在娘家轻松了两天。最近发生太多事,她身体累心更累,趁着这个机会让自己缓一缓神。  第二天下午,吕氏全家人在院子里赏春。吕父、吕母、吕雉、吕嬃带着刘爰坐在树下喝茶吃点心,吕泽和吕释之带着后辈们蹴鞠。几个半大小子们一个个跑的满脸通红,吕泽的儿子吕台、吕产年纪略长两岁身体最好跑动最快,吕释之的儿子吕则、吕禄其次,吕雉的庶子刘肥虽然和吕禄同岁但是身体肥胖,跑几步之后就开始气喘吁吁,惹得其他几个小子们笑话他。吕雉笑了一会儿就起身把刘肥叫到身边,为他擦擦汗,鼓励他继续玩儿。  今天这场蹴鞠本就是为了给孩子们创造机会增进感情的,若是让刘肥感到被嘲讽被孤立,效果可就适得其反了。  其乐融融之际,仆妇进来通报,说是狱掾曹参求见大小姐。吕雉心中纳闷,前往厅堂。  厅堂里,曹参一脸焦急,见到吕雉后立刻说:“兄嫂,大哥被抓了。”  “又被抓了?”吕雉疑惑,“这次是何故?”  “还是持械私斗伤害夏侯婴的事。”曹参说。  “前天不是已经说明白了么,是夏侯婴不小心自伤。”  “这次不行了,他们找到当晚的科雉和倡伎作证,说是亲眼看见大哥用刀伤了夏侯婴。”  科雉?倡伎?那块抱腹原来是这么来的,原来不是曹氏也不是普通女人而是女闾!  男人找科雉和倡伎是对妻子最大的羞辱,像吕雉这种大家出身的女人,各方面都很优秀自以为高人一等,偏偏在最亲密的人身上输给了最下贱的倡伎。  吕雉扶着屏风缓缓坐下,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她特别想知道此时的刘季是想哭还是想笑,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希望干脆就就让刘季去骊山好了,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曹参见吕雉脸上神色不对,着急劝道:“兄嫂,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先救人要紧。”   “怎么救?能救他的不是我,是合伙为他作证的科雉和倡伎才对。”吕雉说。  吕雉不过是因听说科雉和倡伎后一时脱口而出的气话,可是生气归生气、救人归救人,只有先把人救出来她才有地方撒气。  “现在该怎么办?”吕雉问。  “现在要先想办法见到人才行。下令抓人的是静室令,负责看守的是咸阳官差,我们根本见不到人。”   “萧大人怎么说?”  “萧大人的意思是请吕公出面找县令求情,至少要先见到人,只有见到人才能通消息。”  吕雉一听立刻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她让曹参稍等自己去请吕父。吕公一向看重刘季,认为他完全弥补了吕家人在性格上的不足。吕家长子吕泽性格稳重学问深厚,缺点是不喜言谈且胆气略有不足;二子吕释之聪明机敏喜爱结交朋友,但是遇事沉不住气。刘季外表放荡不羁但是为人处事收放自如,他有个优点是吕家人无论如何也求而不得的——善于抓人心。这是个了不得的天赋,吕父最看重刘季的就是他的这个有点。因此当他得知刘季出事二话不说立刻动身与吕雉前往县署。曹参为了避嫌自行离去没有与他们同行。  吕公和吕雉二人在县署外被挡住,守门的吏员说县令不在。县令若是不在萧何与曹参就不会建议他们找县令,可见这是县令不想见他们提前打招呼了。县令不见人吕家父女总不能硬闯,只得无功而返。  吕雉求吕父再想想办法,吕父说先回家明天再来。  第二天老公吕父带着吕雉再次去县署,仍然没见到县令,不过内宅派了个仆妇传话说上次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如果欺瞒必定严惩。大家虽是旧识律法面前他也无能为力,不如去求静室令。  得到县令指点,吕父带着吕雉求见静室令,静室令所在的别馆由黑甲武士守护,吕雉和吕公别说见人,连大门都没摸着就被黑甲武士赶开。吕公给了其中一个武士一袋钱,那武士才愿意帮忙通传,回来后只说了两个字“不见”。吕雉还想多问两句,对方已经不耐烦,右手摸向腰间佩刀。  吕公拉着吕雉走开。  吕雉气得直抱怨静室令架子太大、咸阳武士心黑。  吕公并不生气,他说这不叫架子大,距离真正的心黑也还远着呢。  吕雉急的快哭了,问:“阿翁,这可怎么办?刘季在牢里天天挨打,照这么打下去哪还有命在!”  曹参等人虽然见不到刘季和夏侯婴,但是他们在牢狱外面能听见二人被刑罚拷打的声音,每天都会把消息传给吕家。吕雉听后真是心如刀割。  吕公年纪大了,在别馆外面站了大半天身体有些吃不消。吕雉想赶紧回家再想办法,吕公却不着急走,他让吕雉扶着他找了个树荫席地而坐。  “娥姁,”吕公看着别馆的禁闭大门对吕雉说,“你看见那那些刀剑了吗,你觉得自己的脖子比刀剑还硬?”  吕雉看着那些黑甲武士,脑里浮现自己当初被用刀抵住脖子的情景,后背忍不住爬过一阵颤栗。  “你们四个,你和老大最像我,可是我看你最近因为刘季的事一会哭一会笑,整个人都乱套了。”  “阿翁……”  “我知道你着急,但是着急没有用。事情是想办法做成的,不是靠心急急成的。”  吕雉惭愧的低下头:“阿翁,我知道了。”  吕公抬头看看天上的云彩,说:“刘季他们合起伙来欺上瞒下,换成任何人也不会轻饶他们,挨打受罪在所难免,为今之计除了等也只能等。”  吕雉问:“就这么干等着?”  “当然不是为了等而等,等是为了给人看的。所以不能坐在家里等,要来这里等,就坐在门口。一天不成就两天,两天不成就三天。”  吕雉听后若有所思。  晚上,吕父忽然想到一件事,让仆人招来吕雉,他对吕雉说他白天的做法欠考虑,不应该这么快就完全撇掉县令一门心思求见静室令。吕公让吕雉明天仍然去县署外面,另外请吕泽或吕释之去别馆求见静室令。  吕雉先去找大哥吕泽,这个时辰吕泽一般都在账房里,吕公的贴身老仆吕山守在账房门外。吕山年纪和吕公相差无几,脸上常年带着面具,平时也不怎么说话。以前吕山主要守在吕公身边,自从来到沛县后吕公逐渐把家中大事转交吕泽,吕山就开始负责守护吕泽的安全。  吕山见吕雉来了起身向她施揖。吕雉推门进去,吕泽正在摆记账。他看见吕雉,放下手里的算筹。  吕雉跪坐在吕泽对面:“阿兄,这是在记什么?”  吕泽说:“去年在宛朐看中一块地。”  吕雉说:“宛朐?离这里可不近。”  “正是因为不近所以才看中它。今天见到人了吗?”吕泽问。  吕雉摇头,面色沉重。她说:“阿兄,明天请你陪我去求见县令可好?阿翁说不应该完全撇开县令。”  吕泽想了想,说:“阿翁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不如由我去县署外面求见县令,释之去别馆外面求见静室令,你呢身为刘季的细君就辛苦一下两头都跑着,不能厚此薄彼。”  虽然有两位兄长出面,可因为吕雉想着刘季,又是担心又是着急终于病倒,额头像是放了盆炭火,即便如此她还是坚持每天出去。  吕媭照顾病中的吕雉,心疼她每日这么奔波,就建议她通知丰县刘家的人。吕雉没同意,说丰县刘家除了外舅其余的人不会为刘季出面,但是外舅只是个普通农人又一把年纪,让他知道刘季出事除了让老人家跟着着急之外于事无补,所以就不要通知丰县那边。  吕媭取笑吕雉,说她就知道心疼刘家人,轮到自己娘家人就不心疼了,难道真成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么。吕雉虽然了解吕媭的性格不会真心计较她说话的方式,但是也不会任由她这么没大没小。她杏眼圆瞪,“腾”一声坐起,揭下额头上的湿巾“啪嗒”扔在地上就开始追打吕媭。  吕媭当然也了解自己的姐姐是什么脾气,一见苗头不对立刻抬腿往外跑,边跑边求饶,说她随便说着玩儿的,可惜在门口撞上吕母,吕母拉住吕媭的胳膊不让她逃脱,吕雉跑过来拧着吕媭的耳朵好一通说教。  吕母也跟着教训吕媭,让她不要给吕雉添乱。  吕媭委屈得哭了,说其实家里只有一个女儿,阿翁阿母还有两位兄长事事向着吕雉,从来不把她当女儿、当妹妹。说到后来吕雉心生愧疚,加上连日为刘季的事积攒了大量压力,搂住吕媭和她一块儿哭。  吕母无视两个女儿的哭泣,指挥仆人放下饭菜后就离开。两个女儿从小就是冤家,好起来的时候恨不得好成一个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为了屁大点儿的事大打出手,好也是姊妹,打也是姊妹,她这个做母亲的早就习见怪不怪了。  如此一连过了十多天。这天,县署内宅的门子终于松口,说是县令同意见吕公,让他们第二天下午再来。  县令平时上午在前堂办案,下午改在二堂办公,吃住则在内宅。吕父一行到达时已将近申时正,需由门子进内宅通传。吕公一人进县署去,吕泽和吕雉在大门外等候,从申正一直等到酉初吕父才出现在门口,吕雉吕泽赶紧迎上去,看见里面还站着曹参,因为附近有咸阳官差,曹参为了避嫌没有立刻走过来。  吕父言简意赅对吕雉说:“你赶紧去见夏侯婴一眼,一定要让他扛住不要翻供。其余的等回家后再商议。”说完从怀里拿出钱袋交给吕雉。  吕雉听见父亲的交代急了:“阿翁,我想先见夫君。”   “先见夏侯婴。”吕父说。  吕雉哭着说:“阿翁,我先去见夫君再去见夏侯婴行不行?”  她也知道夏侯婴的关键作用可她就是想先见刘季,见不到刘季她也快要死了。  吕父无奈只得依她:“随你吧。”  吕父走后,吕泽在门外等候,吕雉擦干眼泪自己走进大门主动走向曹参。曹参这才带着吕雉前去找负责的咸阳官差,原来是当初在夏侯婴家里用刀抵住吕雉的那位“老大”。尽管有县令的同意可那老大见到吕雉后仍然神情倨傲。  吕雉从怀里拿出钱袋恭敬地递过去,道:“请上官通融。”  老大接过钱塞进怀里却又上上下下打量吕雉,吕雉穿着极其朴素,除了挽发的簪子就只有腕子上带着的镯子。吕雉立刻褪下手镯再次递过去。曹参在旁边假意咳嗽。老大横了曹参一眼接过镯子塞怀里这才带着吕雉前往牢房。曹参仍然不允许进去,只能在门外等候。  进牢门之前,吕雉特意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三十年前的此时是她的生辰,三十年后的她生平第一次迈进牢狱。  沛县牢狱是个狭长形状的半地下建筑,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走进狱门后霉味和腥臭味扑面而来,越往里走气味越重。步下台阶后就是一条东西走向的过道,过道对面是一间一间的囚室,狭窄而且阴暗,用最结实的木棍做栅栏,两根栅栏之间的缝隙只够犯人们伸出半截小臂。走道上方屋顶上每隔十步左右有个四指见方的小孔,这是牢狱在白天的光线来源,晚上则要靠墙壁孔洞里的火把照亮。  因为日前刚解押一批犯人去骊山修陵墓所以囚室里面空荡荡的。以往沛县的犯人和徭役都由刘季押送,这次他自己也成了牢犯县令改派周苛周昌兄弟代替。两人走前曾特意到吕家辞行。  空,使得走道东西尽头的刑罚声无比清晰。鞭子划过空气带起哨音,落在人身上后紧接着就是一声闷哼。此时牢里受刑的有两人,鞭声和闷哼此起彼伏,仿佛有意应和似的。  吕雉每听见一声鞭响心脏就跟着抽疼一次。  老大领着吕雉走向东侧尽头的牢房。牢里,刘季五花大绑的捆在刑柱上,脑袋垂着,头发一缕一缕地黏着,大颗的汗珠顺着头发往下掉,衣服早被抽成烂布条,混合着新旧血液粘在身上勉强敝体。他对面站着气喘吁吁的咸阳官差,袖子高高挽起,手上还拎着鞭子。  “老五。”老大在栅栏外喊道。  牢房里行刑的官差“老五”听见喊声看见老大和吕雉,明白是什么意思,扔下鞭子走了出来。  吕雉看到此情此景哪里还能等下去,喊了声夫君哭着跑进去,差点撞到从里面往外走的老五。老五刚要发火,牢外的老大又喊了他一声同时指指自己衣襟,老五这才没和她计较。  吕雉伸着颤抖的双手想要摸摸刘季可又哪儿都不敢碰,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硬是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上下没有一寸好肉,真是要把吕雉心疼死了。  刘季听见吕雉的哭声勉强睁开眼睛,看见泪流满面的妻子,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一下,可惜笑的比哭还难看。  吕雉的指尖最后落在刘季的脸上,这是目前为止受伤最少的地方。她哭着说:“夫君,以后别再喝酒了,也别再去那些地方了。”  “莫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刘季气息虚弱,“我不过是逢场作戏图热闹罢了,你别往心里去。你仔细听我说。”  吕雉赶紧擦干眼泪认真听。  刘季连喘好几口气,说道:“去见夏侯婴,让他咬定是自己所伤与旁人无干,只要他不松口任凭谁作证都没用。记住了?”  “记住了!”吕雉说,“夫君放心,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一定让他把罪名扛下来。”  刘季摇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