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席上有了些不和谐,那些晋朝旧臣见司马炽卑躬屈膝地给匈奴王公们斟酒心里不舒服,刚刚还不敢表现在脸上,可这阵子借着酒劲都有些冲动起来,就见一人站起身,对着刘聪奏道:“陛下,会稽郡公好歹是我晋室万岁,这等粗鄙之事本就不该他做,还请陛下顾念我等的脸面,让会稽郡公入席用膳。”
刘聪扬扬眉毛,看向说话之人,道:“他不做,你做?”
那人脸色更不好了,他也是晋朝重臣,以前被人前人后地服侍着,入了这平阳城已经觉得受尽了委屈,再让他做这下等人才做的活计,他是决计不愿意的。他不说话了,另一位又站了起来,他显然酒喝得有些多,已经带着几分醉意了,说话也大着舌头。
“我说,汉朝陛下,你这样屈辱我朝陛下,有朝一日,是要遭报应的,上天不会放过你这等人的,我朝陛下乃是天选之人,天之骄子,怠慢不得。”
刘聪闻言不由得笑了,指着那人道:“我记得上次就是你家的这位告诉朕,朕才是天选之子,怎么,他说的话原来不是出自真心,在他心中,莫非还以为自己才是天选之子?”说着他点点头:“或者曾经是,但现在,他也只配在我这汉朝的宴席上给我汉朝的王公贵族斟酒。”说罢他端起酒杯问座下的众人:“是也不是?”
下面满殿的人几乎都站了起来。刘曜起身,看向作难的羊献容,笑着安慰她安心坐着,并将她挡在自己身后。接着大殿便传出众人如山般的吼声:“是”。
那几个晋朝旧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都不敢再说什么话,老老实实地坐下了,司马炽在暗中叹口气,往前走了几步,在司马炽面前跪下,道:“臣司马炽乃是真心归顺,既已为汉臣,自当以汉主为尊,不敢再有非分之想。他们不了解臣的心思,以为臣受委屈,也并非心有不甘,只是护主心切,不过酒醉之下,一时忘了主子是谁,还请陛下宽恕。”
刘聪扬起一丝笑脸,扫视一眼群臣,挥了挥手,像赶走一只苍蝇一般让司马炽退下了,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跟众人喝起酒来。
宴席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了,刘聪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寝宫走去,却被刘凌拦住了去路,他看了一眼她,以为她因为司马炽的事情来找自己兴师问罪,便有些不耐烦,问道:“何事?”
“四哥几时知道的?”刘凌问道。
刘聪听了这话便有些来火:“你们如此不避忌,在大街之上就拉拉扯扯不成体统,是生怕别人不知?”他指着刘凌,怒道:“汉朝男儿不那晋朝文弱书生强上百倍?你怎么就那般看重姓司马的人呢?一个不够,又来一个?”
刘凌动了动嘴唇,没说出话来,眼眶却是红了,倔强地瞪着刘聪。
刘聪立刻心软了,到底是自己的小妹妹,两人年纪虽然差得有些大,可不妨碍他打小就疼她,眼见她身边每个人,孤苦伶仃地扯着个孩子他也心疼,可再心疼,他也不能眼瞅着刘凌做糊涂事而不管不顾。他看了眼周围的下人,伸手将刘凌拉进了自己的书房。
他从书案上翻出一叠纸递给刘凌,道:“你自己看看。”
刘凌疑惑地接过纸,上面竟是司马炽私下和晋朝旧臣接触的证据,甚至他还接触了长安城混入平阳城的奸细,想干什么,不用多说。
刘凌问道:“您一直就知道他私下里做着这些事情?”
“也不是。”刘聪说道:“此人之前掩饰太好以至于我忽略了他的野心,总以为他都落魄至此了还能出什么幺蛾子?直到前段时间有人告诉我看见司马炽与你在郊外骑马,我是不愿信的,可几日前”刘聪不愿说出刘曜,只是道:“有人又告诉我看见你和司马炽在你府邸附近拉拉扯扯,我这才不得不给你个警示。至于查他,是因为长安城这些时日有些不太平,我多了个心眼便让人跟了司马炽一段儿,才发现他有些问题。”刘聪看着刘凌伤心,自己也有些难过,可有些话他不说明白,只怕这个傻妹妹犯糊涂,“这司马炽对你有几分真心你自己应该能感觉出来,他接近你的目的是什么你也应该清楚。”说着,他又加重了语气,“难不成,你真想做这快没了的晋室皇后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