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有能勿轻之,鼠也一样。可千万别小瞧了它们,恰恰就是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怎么杀都杀不绝。”赵宗清站姿随性洒脱,话说起来带着几分戏谑,好似在开玩笑。
崔桃应承:“幸好他们是鼠,不是人,即便死不绝也翻不了天去。”
“属实。”
周围人都觉得赵宗清在附和崔桃只有崔桃注意听到赵宗清的发音些微不对他说的应该是鼠是二字。在向她纠正澄清:鼠的确翻不了天但有能之人却翻得了天。
赵宗清出身富贵高门对别人颐指气使惯了,便是有几年出家为道的经历,也依旧摆脱不掉骨子里的高傲尊贵。别说他了就是普通人也一样会不爽别人把自己比喻成鼠辈。当然前提是,他自动代入了崔桃所谓的阴沟里的老鼠是指他们。
这是接招了?
看来她逞口舌之快的结果还不错进一步表明了他们对赵宗清的怀疑和判断都没有错。
崔桃背在身后,勾唇一笑。
赵宗清瞧崔桃这表情反应,则以为崔桃跟大家一样也误把他的话听成了“属实”。
赵宗清跟着一笑,态度里透露出几分也不过如此的意思。他随后就去关心房舍修葺监工属下干活。趁着崔桃不注意的时候赵宗清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二人立刻领命匆匆而去。
崔桃跟着赵宗清的目的就是为了监视他,她可以一心二用即便眼前有忙不完的活计也同样会注意到赵宗清那边的动作。
“大家都好好干干好了,晚上崔娘子请大家吃清蒸羊肉!”李远收到了崔桃对自己使的眼色,马上对属下们喊道。
来之前,李远已经跟属下商量好了暗号,提到羊肉的意思就是要他们把人跟紧了。
从白天至傍晚,赵宗清都全神贯注在工事上,没再和崔桃交谈。
崔桃估计到赵宗清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作恶,轻易给人抓到他把柄的会。他今天的行为该是有更隐蔽的目的,一时半会儿难琢磨明白。
天大黑时,派去跟踪的两名衙役回来了。
俩人告知崔桃赵宗清的那俩名随从其实就去了京外的别苑,从桃花树下挖了几坛酒回京。一开始他们看见那几个坛子,还谨慎地考虑里头会不会是装着别的什么东西。等晚上街道司的人干完活回去的时候,就见赵宗清的随从们安排酒菜犒劳大家。他们眼睁睁看着那几个坛子开封之后都是酒,等被大家倒干净喝光了,他们才回来。
崔桃跟街道司的屯长冯大友是老相识,崔桃也请他帮忙从街道司内部暗监察情况。
“冯大友说最近街道司那边没见有什么异常。”崔桃对韩琦道。
韩琦:“看来这次他们只是纯粹来帮忙。”
赵宗清既然主动来开封府提出帮忙,就料到从表面上应该是查不到什么问题。但出于谨慎起见,该查的肯定还是要查。
“料到我们会查他,才故意神秘兮兮地打发人去拿酒,虚晃一招。”崔桃哼笑一声,“但赵宗清不像是出拳打空的人,我感觉这次的事他肯定有目的。这种你们明知道我有问题,但就是查不到我身上的情况,怕是会让他很得意。”
韩琦让崔桃不必着急,越到后面就越要沉住气,“他急,我们稳,纰漏自显。”
……
临近年关,街上越来越热闹了,有不少住在汴京附近的百姓,都会在这种时候来汴京置办年货。甚至有不少邻州的百姓特意来此,为了买当下最盛行的好玩意儿回去,好在亲戚朋友跟前张脸面,总归就是一定要把这一年最隆重的节日过好。
萍儿惦记父亲,定好了回家过年。
王四娘没有别的家了,再说天这么冷,她不愿穿得胖球似得去外地折腾,也定好了主意就留在汴京过年。
王四娘本以为崔桃会跟萍儿一样选择回家过年,却没想到崔桃居然要留京。
“崔娘子真不用特意为我留下来,回安平跟父母团聚多好。唉,算了,我跟你回安平去!”王四娘咬牙决定。
胖球赶路就是麻烦点,不好受点,但为了姐妹她拼了。发誓就这一年这样,来年开春她就减肥,绝不会再有冬天穿成胖球的她了。
崔桃当然不是为了王四娘才留京,她是担心赵宗清那些人会在人人欢庆的日子搞事情。她本该像往常一样,不留情地直接反驳王四娘,但当她看见王四娘憨憨的笑容后,忽然不想说得那么直白了。
“哪儿能每次都委屈你呢,留京多好,汴京热闹。”崔桃拍拍王四娘的肩膀。
王四娘顿时热泪盈眶,激动地点了点头。她当即就挎起竹篮子,去街上买年货。她自己过节或可以糊弄,但崔娘子跟她一起过,那就要把所有的东西都置办齐全了才行。
这一日,崔桃在开封府当值小半天后,遇到了一桩案子。
马巷有一户姓雷的人家,住着一家口人,老父亲雷大明,长子雷天,次子雷雨。雷天年二十,娶妻许氏,育有一儿二女。雷雨年十,是个木匠,正在议亲。出事的是大儿媳许氏,告状的是许氏的娘家人,也就是许氏大哥,许大郎。
崔桃从许大郎和许母口听说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许氏在天前偶感风寒,后卧病在床,看大夫吃药样样不落,但病情就是不见好转。至昨天晌午,雷天进房要给许氏喂药的时候,发现许氏气绝了。
临近年关了,怎么也不好在过年的时候在家还放着一具装死人的棺材。雷家就张罗着尽快给许氏入土为安。许大郎听说自己的妹妹突然暴毙,又见雷家急着安葬,就怀疑他妹妹的死有蹊跷。
许大郎带着许母来奔丧,提出要看妹妹最后一眼,被许家以封棺后就绝不能再开为由拒绝了。许大郎就更加怀疑雷家有猫腻,遂一纸诉状告到了开封府。
许大郎怀疑雷家人杀害自己的妹妹是有前因的,早在前几年,许母在探望许氏的时候,就常听许氏说雷家对她不好,或打或骂,臂上经常青紫交加,不见一块好皮肤。许大郎为此找过雷天理论,结果换来的是雷天对许氏更狠地踢打。许氏只得忍气吞声,自那之后再回娘家,她便不敢再说雷天殴打他的事了。
许母和许大郎见状也都不好再问,只能当做不知道了。这事儿在他们看来没别的办法,总不能有了个孩子了还去闹和离,再者说女子和离在外的名声终究是不大好,再找人家也难,而且许氏本就舍不得孩子。
“这孩子命苦啊,她都认命了,都求我们别管了,我们能怎么办?可谁能想到这雷大郎他是个畜生啊,居然把我女儿给打死了!”许母痛哭着跟崔桃解释。
“还未验尸,许娘子如何确定你的女儿一定是被雷天打死?”
“不然呢,他们为何不敢开棺,为何不敢让我看女儿最后一眼?”许母含泪望着崔桃,似乎在期待崔桃能给她答案。崔桃根本不认识雷家人,当然给不了她答案。
许大郎搀扶着许母,请问崔桃能不能亲自出马为他妹妹验尸。对错与否,只需要验一下尸就知道了,总归他不想让他可怜的妹妹含冤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