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音刚落,园中顿时一片哀嚎哭喊,有人想要来拉我的袍角,却又畏惧侍卫不敢随便动手,只能跪在地上拼命向我磕头。
然而我却对他们的惨状置若罔闻。
两个护卫立马就按照我吩咐的去办了,我面无表情地离开这里,径直去了祠堂。
我知道他们会在那里,他们一定会在那里。
那里是最好羞辱我的地方。
“站住,你没有资格踏进这里面。”一身素衣的老祖宗从祠堂里走出来,冷声呵斥我。
我一顿,收回了刚想再往前走两步的想法。
“祖母。”我恭恭敬敬地给她行了一礼。
老祖宗见我还算有规矩,本来忐忑的心情顿时有些许平复下来。
她就说嘛,好歹她也是我嫡亲的祖母,我再如何,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我早就告诫过你,没有特别的事情,不准靠近这里,你把我的话都当做耳旁风,吹一吹就过了,是吗?”老祖宗一跺拐杖,长者的姿态便显现了出来,让人看得乏味又可笑。
微眯了眯眼,我冷冷勾唇笑了起来“祖母,您这可就错怪孙儿了,今天是您归天的日子,孙儿虽说与魏应候府脱离了关系,可您毕竟还是孙儿的祖母,孙儿怎么也要来送您最后一程的。”
心里一惊,老祖宗大声斥责道“你什么意思?别以为你现在有太子撑腰,就可以不顾孝道伦理,这么对我说话!”
“祖母,”我用怜悯地目光看着她“你和父亲勾结裴鲁,祸乱朝纲,甚至私通敌国,藏兵屯器,你觉得你现在对我多加斥责几声,便能逃脱掉王法的制裁吗?”
“你!”老祖宗气得浑身发抖。
“丞相大人这般污蔑侯府,难道不怕举头三尺的神明吗?”湖蓝长衫,白玉发冠,点点冰冷碎光散落,微微白雪中,一双长靴缓缓踏出了祠堂。
是沈景之。
他右手还牵着侯府的“命脉”,我的二弟。
沈景之的袖口有些细微的灰尘,指尖也有香灰的痕迹,想来他们刚刚是在向魏应侯府的列祖列宗上香祭拜。
“父亲。”我抬手行礼。
沈景之神情冷峻,根本就不屑于看我。
哪怕是败局已定的时候。
心里一痛,我暗自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生生将这一口气忍了下去。
“垂死挣扎,根本没有意义,父亲大人。”我抬眼看他,眸中冷意更甚,脸上却全是讥诮的表情“姜小将军早就带兵去了魏应侯府的封地,您替吕玄和裴鲁养的血盟余孽,还有祁国的那些兵卒,一个也逃不掉。”
姜和维?他不是去荆州的吗?如今裴令应该把他解决掉了才是,莫非......
难怪了,今日一大早,白知还就带兵将魏应侯府包围了起来,原先他只当是太子想要控制住他们,不让他们轻举妄动,没想到竟是最坏的一种情况。
裴太傅败了,他们魏应侯府也到了凋敝的时候。
暗了暗眸色,沈景之知道,大局已定,覆水难收。
“父亲怎么不说话了?”我故意往他的面前走近一步“是因为知道死期将近,胆怯了吗?”
沈景之突然松开沈麟的手,冷笑着负手走近我“只有内心脆弱的人才会觉得胆怯,你这么对我说话,不过是因为你的心太过脆弱罢了,你觉得一两句讽刺的话就能为你挽回些什么吗?”
一直被小心翼翼掩藏的痛处就这么让他三两句不屑的话扔到了阳光下,我恼羞成怒,一把拔出佩剑对准了他的胸口“你为什么总要这么对我?我也是你的孩子,我也是你的孩子!”
沈景之眸光一冷,我还在气头上没有反映过来,他的鲜血已经沿着剑锋滴落到了地上。
“因为我恨你,如果你是个男儿身,我又怎么会违背和素儿的誓言?我这一生只想护着她,爱着她,让她开开心心的,和我白首到老,永不相负!”
“我也恨我自己,权势名利,富贵荣华,我总也放不下,每一次看到你的脸,我就会想到自己有多么的卑劣和懦弱......沈青枝,我枉为人父,可你也枉为人子,呵,我们终究是一样的。”
他用手握住我的剑,狠狠一拔,鲜血顿时从他的伤口喷涌而出,溅在了我的身上。
“景儿!”
“爹!”
沈麟哭着扑了过去,老祖宗却身子一软,连拐杖都未能支撑柱她的身体,顷刻就跪坐到了地上。
她的眼里泛出了泪花,悲伤得难以自抑。
我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突然就觉得胸口一疼,有什么东西被狠狠撕裂开来,却流不出血。
“......爹......”
“这一天,你早就算计好了,是不是?”老祖宗忽然大笑了起来,她用力握住拐杖,从地上站了身,挺直了早已佝偻的躯体“真是成于斯,败也于斯,当初你娘跪着求我的时候,我就不该一时心软,将你留了下来,果然是祸害,祸害!”
“我是祸害?”我也跟着大笑了起来,眼中的恨意越积越深,终于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如果你不是为了你所谓的权力地位而设计杀害了七娘,我会变成现在的祸害么?如果不是你和裴鲁、吕玄勾结,害死了玉合,我会变成现在的祸害么?今天这一切,这遍地的血,都是你教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