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说的没错!”
杨继盛第一个站出来:“礼法为我朝立国之本!圣上此举有违国本。我等为人臣子若缄口不言,陷圣上于不孝就是对皇上不忠,身为朝廷命官,此时若不能挺身而出是为不义!似这等不忠不义之辈,有何面目在立于朝堂之上!”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群情振奋。
众人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没错!杨大人说的对”
“就依首辅大人所言,各自上本陈奏。”
“没错,一本不行就再上一本,直到皇上收回成命为止!”
众人嚷嚷着,离开朝房,各自回府拟本上奏不提。
林怀宇此时的心中也已经有了打算,那就是顺着文武百官的意思,尽量用温和婉转的语气向皇上表明态度,这样一来既不用和整个朝廷作对,也不会对皇上造成刺激,避免在皇上心中留下负面印象。
嗯!就这么办!想到这刚要转身回府。
“严大人请留步!”
林怀宇回头一看,是首辅夏言在招手唤自己。忙上前拱手:“首辅大人?”
夏言走到他的进前:“严大人!大人为官清正,嫉恶如仇。朝野皆知。想当年以刘瑾的权势,都不能让大人屈服半分,满朝文武无不感佩,现如今大人又身处礼部高位。在皇上心中,您的话还是有分量的。还望大人以朝廷为重,以祖宗的江山社稷为重。向皇上直陈利弊才是啊!”
老实说林怀宇心中对夏言还是很敬重的,虽然他可能不是很喜欢自己,但仍然举荐自己接任礼部尚书高位,说明这个人心中只有朝廷,只有江山社稷。没有把个人好恶置于其上,从这一点来看就不能不让人心生敬仰。
想到这忙道:“大人言重了,下官怎么敢当!下官定当尽忠职守。向皇上直言,请首辅大人放心!”
夏言满意的点了点头:“有劳严大人。”
林怀宇拱手告辞,转身离去。
回到府中,命人叫来他的宝贝儿子严世蕃,将今天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跟他说了一遍。
林怀宇问道:“世蕃,你怎么看?”
严世蕃听完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说道:“父亲,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慎重考虑才行啊。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皇上对生父兴献皇帝未能入太庙祭祀一直耿耿于怀,大礼仪事件之后,看似皇上大获全胜,其实是两败俱伤,首辅杨廷和致仕,朝廷大大小小的官员,或革职,或流放,或下狱者不计其数。光在午门杖毙者就有数十人之多。忠义正直之士几乎一扫而空,朝廷元气大伤。经过这二十多年时间总算恢复了一点。可现在又出了这种事,如果双方互不让步的话,只怕大礼仪事件又会重演!”
严世蕃目中精光闪烁,语气平缓,有条不紊的分析着。
林怀宇点点头:“这个道理大家都懂,皇上也明白,只不过都在等着对方先让步而已。”
林怀宇停了一下接着说道:“我的意思跟着百官一起上本,加上内阁的支持,皇上或许会有所顾忌。”
严世蕃也点头表示同意:“父亲就先行拟本,尽量要婉转些,不要着急递上去,明天早上再说。”
林怀宇点点头。吃过晚饭,来到书房。夫人珠儿跟在他身边伺候,为他磨墨添香,端茶倒水。一年多来,夫妻感情越来越好,在府中形影不离,双宿双栖,羡煞旁人。
林怀宇满意之余还有一点小遗憾,遗憾的是夫人跟的太紧,府中这么多漂亮的丫鬟都碰不了,就连通房丫头嫣红也只能趁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摸两把。
林怀宇每念及此都感觉有点美中不足。还好珠儿天姿国色,温柔乖巧让林怀宇爱不释手。也就不怎么想别的了。
来到书房,取过一本空白奏章,珠儿在旁边已经磨好了墨。
林怀宇这一年来苦练毛笔字,文采肯定是不行了,但字练的比以前大有进步。虽然比不得以前的大家风范,但一手钟王小楷也有模有样,看的过去了,对付一些公文奏章还可以,众人都以他重病康复为由不是很介意。
林怀宇拿起笔,以他现在的水平写一份高水平的奏折还是有难度的。可有难度也得写啊!
嗯。。林怀宇搜肠刮肚,绞尽脑汁的想。怎么才能既表明自己的态度,又不过于刺激皇上呢?
想了半天,提笔写道:臣,礼部尚书严嵩叩请圣上金安。
臣自幼读圣人之书,修孔孟之道。自知“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法不明,刑法不明则民众无所措手足也。
皇上天资聪颖,英明睿智。对此自是深知。然历朝历代除开国皇帝外,无以追封之帝配享太庙者,皇上当为文武百官表率,亿兆黎民楷模。善纳臣言,则臣等不胜感激皇上天恩。”落款写上臣严嵩顿首百拜,泣血上陈。
写完看了看,嗯,还可以。这样应该能对首辅大人以及文武百官有个交代了。
回头让珠儿把专门装奏章的紫檀木匣子拿来,放到里面。明日一早送到宫里去。
林怀宇把笔一扔,伸了个懒腰,打个大大的哈欠,一回头看见珠儿俏生生站在旁边,秀发披散,云鬓蓬松,妙目含情,笑盈盈的在看着自己。
林怀宇有点热起来。坏笑着一把将珠儿拉到怀里,抓起珠儿雪白粉嫩,柔若无骨的小手,细细的把玩:“你这小妖精又在勾引我。”
珠儿娇笑道:“不管人家在哪里都说我勾引你,我看你就是想欺负人家罢了!”
林怀宇有点把持不住,将珠儿拦腰抱起向床上走去,正要准备行周公大礼。
忽然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老爷,老爷!”
林怀宇好不开心,没好气的问:“什么事?”
小丫鬟开门进来:“启禀老爷,少爷在外面候着呢,要见老爷。”
林怀宇一听是严世蕃,这么晚肯定是有急事,当下兴致全无。披衣起身,珠儿也连忙起身去了里屋。
“叫他进来吧”
丫鬟答应一声出去。
不一会儿严世蕃打外面走进来。一脸的凝重。
林怀宇感觉有些不妙。忙问道:“世蕃,出什么事了?”
严世蕃眼睛看着林怀宇,呼吸有些急促:“父亲,情形有些不妙啊!我派到外面打听的人回来报告说,晚饭前已经有人将奏章送进了宫里,皇上看完大为震怒,将所有上奏章之人全都叫到宫里去,廷杖四十,革职查问。”
林怀宇大惊:“那其他人呢?”
严世蕃脸色通红,声音颤抖:“其余众臣毫不畏惧,正在陆续的向宫中上奏本。听说御史杨继盛杨大人已经在家里备好了棺材,准备抬棺死谏。皇上也毫不手软。以结党乱政为名,将吏部主事崔时贞,兵部侍郎杨家鼎,御史李大方,刑科都给事中欧阳德下狱问罪,锦衣卫缇骑四出,现正在四处抓人!”
严世蕃说完,眼睛紧紧盯着林怀宇。
林怀宇面色苍白,目光呆滞,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自语:“怎么这样,怎么会这样!皇上怎么能这样啊!”
严世蕃痛苦的说道:“父亲,皇上此次决心之大,比之礼仪之争有过之而无不及,孩儿怀疑,皇上此举的真正目的恐怕并非是将兴献皇帝迁入太庙这么简单!”
“哦?”林怀宇诧异的看着严世蕃。
严世蕃定了定神,接着说道:“父亲您想,离追封兴献王距今已经过去十几年了,皇上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及此事呢?又为什么会动如此大的干戈?对朝臣痛下杀手!”
林怀宇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没吱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严世蕃接着说道:“皇上近年来懒理朝政,专心修道。上次想重新修缮万寿宫。被内阁以国库空虚为由驳回,去年想请白云观观主蓝道行在宫中讲经说法,又被众臣阻止,皇上可能已经感觉到了他的皇权受到了侵犯。我看他这次没准儿是想借着为兴献帝迁庙的借口,铲除朝廷内的朋党!”
严世蕃最后一句话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阴深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林怀宇听完浑身打了一个冷战。心脏砰砰跳成一团。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脑海中一会儿浮现出皇帝冰冷而又严厉的目光。一会儿又浮现出文武百官炽热而又期盼的眼神。
严世蕃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年迈的父亲,他非常能够理解父亲此时此刻的心情。一头是自己半生积攒的声名,另一头是阖府上下,男女老幼的身家性命。
太难了!林怀宇感觉自己遇到了有生以来最难的一次选择。不管选择哪一边都会失去对自己来说最宝贵的东西。
他觉得头好痛,心好累。严嵩啊!严大人!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啊!
林怀宇感到胸口有如压了一块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呆呆的转身,慢慢的拿起刚刚写好的奏本。轻轻的抚摸着。
转头看着严世蕃。“多少聪明懂事的小伙子啊!一定会有大好的前途在等着他。”
又想起在里屋的温柔美丽的珠儿,想起府中所有男女老幼。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心中打定了主意。
颤抖着,慢慢的走到烛灯前,将手上的奏本一点一点送过去。他的脸在烛火中扭曲变形
“对不起了诸位同僚,对不起了首辅大人!我是个懦夫!我不是你们心中的严大人!我只是一个想过美好幸福生活的小人物。我不能再一次失去我的亲人!为了他们,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
看着奏本一点一点的燃成灰烬。
严世蕃痛苦的叫了一声:“父亲!”
林怀宇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眼泪有如决堤的洪水。呜!呜!啊!痛苦的哭喊声响彻四周。
林怀宇深深的知道。就在这一刻,他和严嵩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他现在,就是林怀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