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辰和江泽语大学同学四年,一起工作五年,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生气失态的样子,她心虚地不敢和江泽语炙热的目光对峙,因为她也知道,这一次,的确是江泽语救的自己,而作为男朋友的沐冰,并不在自己的身旁。 她微微仰起头,视线飘到诊所简陋的棚顶上,那里年久失修,墙面已经起了皮,像是随时会落下大块的墙皮的样子。 “谢谢你救我。”安辰用力把自己被他攥的通红的手腕往回缩,可是除了感谢之外,她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江泽语再次用力,把安辰的手攥住,伸手抚住安辰的脸,颤抖着声音说:“我可以退出,不去打扰你的生活,前提是,那个男人能让你有足够的安全感,足够幸福,至少,不让我为谁去照顾你而担心。但是现在你告诉我,这些最普通的事,沐冰能做到吗?” 安辰眼圈一热,眼眶微微泛红,认识沐冰以来所有的情绪聚集在一起,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哽咽着说:“他做不到,但是我喜欢他。” 江泽语的手焉地松开了,如果有人问他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是什么?那他在此刻一定会给出一个最精准的定义: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莫过于你喜欢的人对着你亲口承认,她喜欢的不是你。 他觉得有种无力感,是的,他喜欢这个倔强聪明的姑娘,从大学见她第一面的时候起,那是新生报到的第一天,室友拉着他去操场物色美女,美其名曰接新生,帮忙提行李。 整个上午,所有被室友搭讪的女生,一听是接新生的,都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箱子递给他们,只有安辰例外。 她一个人,拎着橙色的箱子,无论他们怎么搭讪,都坚持要自己把箱子搬上去,最后落下了一个女汉子的称号。 她刚毅,聪明,倔强,真实,这些都牢牢地吸引着这个桀骜不驯,不可一世地少年,这样的女生,在他优越的生活环境里,是与众不同的,他欣赏这种努力,也在她的身上找到了自己喜欢她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两个人身上有相似的地方吧,他也一次次地违逆父亲的意愿,做自己喜欢的事,希望有一天能在他面前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不去接受他的安排,也会生活的很好。 江泽语心里本来就窝着一股无名火,看见安辰苍白的脸,通红的眼圈,心里的火就更大了,他心疼她。 自从沐冰出现,安辰的变化太大了,以前,她全身心的扑在工作上,每天充实快乐,从来不用担心其他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可是沐冰出现以后,一切都变了。 她时而情绪低落,时而兴奋,有时候还会盯着手机出神,像一个患得患失的弱者。 江泽语有种很无力的感觉,他垂下双手,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又抬起头,脸上露出心疼的身躯,委屈地说:“安辰,我最见不得你受苦,因为我心疼。抛去其他不谈,最起码,我希望那个人,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陪伴你,哪怕只是陪伴,也不会让你感到无助,今天是我恰巧要下楼发现了你,如果宿舍当时没有人,你想过后果是什么吗?” 是啊,如果没有人,自己也许会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意外,沐冰也不在自己身边。 “我为什么会晕倒?生了什么病吗?”安辰没有正面回答江泽语的问题,转移了话题,她知道,自己还没想清楚和沐冰的问题,她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江泽语提醒她,“林宁说你最近压力大,情绪不稳定,就诱发了低血糖的老毛病。” 安辰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不管说什么,都没法否定,自己这段日子的确精神高度紧张,情绪不稳定。 “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好好想想你和沐冰的事,如果一个男人,连最起码的陪伴都做不到,你还指望他能为你付出什么?就好像你现在生病了,他能在你床边照顾你吗?他的确是一个神一样优秀的男人,但是神一样的男人没有时间全心全意地陪伴你。”江泽语的一字一句都敲击在安辰的心上,她忽然想起了那个男人对自己说的话,沐冰是个神一样的男人,高大,万能,触不可及,他有很多任务,其中一个,就是为国家去死,而和他在一起的女人,就是不怕死的人。 安辰在心里悄悄地问:我不想要你为我去死,我只想让你在我需要你的时候陪陪我,你能做到吗? 如果和沐冰在一起,那她不得不面对的一个事实就是,自己要为了国家做出退步,可是,人有的时候真的还挺脆弱的,比如这个时候,她很想念沐冰的伟岸一样的肩膀,不需要说什么,就只要紧紧地抱着自己就好了。 安全感,有时候,也许就是一个怀抱。 安辰撇了撇嘴,没有吭声,盯着针管出神,江泽语气的五官揪在一起,有的时候,她倔强地就像一只只顾吭哧吭哧耕眼前这点地的老牛,明明是心疼她,为她好,但是却又拿她没办法,他起身把椅子狠狠一推,从兜里掏出一堆士力架塞在安辰的手里,“给你!你也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换个主,江爷我都不伺候,上什么狗屁择偶课,我真是有病!”说着,气呼呼地推开诊所的门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他觉得自己要被气冒烟了。 从诊所跑到宿舍楼,江泽语的气消了一半,气呼呼地在床上躺了一会,脑子里又想了千万次怎么不理她,怎么冷漠她,等她来找自己以后,最终想到了她身体虚弱应该补补,于是翻开行李箱,拿出了自己准备来忘川的时候带的压箱底的名贵中药,拎着袋子咚咚咚跑去女生宿舍敲门,刚才发誓再也不管她的事的誓言转眼就忘了。 江泽语敲门的时候,曲年年正二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听着歌看教材,今天她心情不错,她觉得自己要走桃花运了,沉浸在忘我的境界里,导致江泽语敲了好一会门她也没听见。 江泽语敲了一会儿见没人答应只好直接推开门走进去,看看宿舍里有没有人。 宿舍门忽然开了,曲年年歪出半个身子看,一眼就看见江泽语黑着脸就进来,一时有点纳闷。 “你怎么了?这脸黑的跟黑碳似的,咱可先说好啊,你要求我帮忙,可是有条件的。”曲年年摘下一只耳机,摇头晃脑地说。 江泽语单恋安辰这件事,早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曲年年自从认识江泽语开始,没少黑江泽语的吃的,每次为他办事,总得敲他一竹杠,谁让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呢? “老条件,你帮我把东西送去诊所给安辰,帮忙照顾下她。”江泽语把袋子哗啦一声放在曲年年的桌子上,曲年年瞄了一眼袋子里的东西,包装的挺郑重,不知道是什么好吃的。 “ok!一箱薯条一箱卫龙一箱超能量!” 曲年年伸出手摆了个ok的姿势。 江泽语‘嗯’了一声,闷着头走了。 江泽语走了没多久,林宁就回来拔了针,安辰想着晚上还要打针,决定干脆就在这里睡一觉,等晚上打完折再回去。 迷迷糊糊中,安辰做了个梦,梦里沐冰穿着飒爽的军装,手里拿着□□,在和一个自己看不清的人对战,关键时刻,他的枪似乎没有子弹了,男人举起手里的枪,疯狂地扫射,安辰想扑上去帮忙,却怎么也冲不上去,沐冰就那么缓缓地倒在了自己的怀里,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安辰终于能摸到沐冰了,感觉很清晰,温热的,湿湿的,沐冰满脸是血,安辰把手举到眼前,赫然发现,沐冰浑身是血,军装上、红蓝相间的警徽上,都被沐冰的鲜血染遍了。 “沐冰!”安辰尖叫着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了曲年年圆滚滚的脸,正一脸坏笑地盯着自己,安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全是细密的冷汗,眼角,挂着两滴冰凉的泪。 “你是不是梦到我们沐大队长啦?嘿嘿嘿,说说呗,你们俩到哪一步了?牵牵小手,亲亲脸蛋,还是?”曲年年摸着下巴嘿嘿嘿地笑着,眼里泛着八卦的光。 安辰地心砰砰地跳个不停,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年年,别闹了,我刚才做噩梦了,梦到沐冰死了,你怎么来了?” 曲年年失望地‘哦’了一声,“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呗,江大少爷派我来的,让我给你带点好东西,一大袋子呢,好像好吃的!”说着,把袋子递到安辰面前。 曲年年一屁股坐到床边怂恿安辰:“你打开我看看呗,有什么稀罕玩意儿,江大少爷送的东西都不会差的,到时候你适当地分给我点,我们这也是革命友谊了,要知道,每天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什么都吃不到,都快把我给逼疯了,我好想念我的辣条泡面薯片啊……”曲年年的眼神变得哀怨起来,没有什么比不给她吃的更让她难过了。 林宁坐在办公桌前,听到曲年年哀怨的声音,轻轻地笑了,白净的手攥着钢笔停下来,神一般地来了个转折,不再写诊断书,龙飞凤舞地记了几个名词,辣条泡面薯片。 安辰应要打开袋子,里头是包装精美的中药补品,安辰拿出一包好笑地在曲年年面前摆了摆,“这个要分你一点吗?” 曲年年一看不是好吃的,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床上,嘀咕说:“我还以为会有个神一样的江泽语来拯救我的胃呢,看来,我的胃又要受委屈了。” 安辰被曲年年的样子逗地笑了,她忽然想起刚才的噩梦,沐冰他……她要给他打个电话。 想着,就一把掀开被子,趿拉着鞋跑出屋,拨通了沐冰的电话。 诊所里,林宁搬出一张椅子坐到曲年年面前,曲年年吓的赶紧起来拉了拉T恤,防止自己圆滚滚的肚皮走光。 “呃,那个,你有什么事儿吗?林医生。”曲年年表情有点拘谨。 “我要跟你探讨下,病人如何对医生负责。”林宁双手十指相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镇定异常。 “负什么责?”曲年年有点不明白,这大夫说话怎么神叨叨的。 “你不记得你今天上午有一段时间是在我的怀里度过的吗?” 曲年年粉嫩的小嘴张成了一个‘O’型,心里嘀咕:什么什么!难道自己的桃花运就此开始走运啦?星座书上说的,白羊这个月会有大桃花出现这件事就此实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