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怒叱一声,嘴巴都快气歪了。
然而,宁婉俨然一副刀枪不入的模样,还句句话气死人,她也只能咬着牙,白白生气。
宁婉不咸不淡的瞥了她一眼,眼底一片她看不懂的寒意,然后冷声道:“明日我便乔迁新居,丞相府诸位,就不必来喝喜酒了。”
她说罢,压根不理会刘氏那张气到变形的脸,施施然的带着软软和谢泽芳一并离开了。
刘檀瑟缩着脖子,躲在刘氏身后,小心翼翼道:“姐啊,那个小贱蹄子太过分了!她抢了我的风水宝地!”
“啪”的一声,刘氏忍无可忍,一巴掌打了过去,顿时,嗷的一声惨叫,响彻刑部府衙。
“姐啊!你为啥又打我!”
“蠢货!”
刘氏骂了一声,甩袖离开,今日受了这一肚子的气,还有宁婉的嫁妆要归还,开玩笑,她现在哪里还有嫁妆?就算是有,也得留着给她家凰儿啊!
京城千里之外,禹州。
风萧萧,乌云密布,黑压压的挤了下来。
为首之人,一袭绯色锦袍,身披黑色披风,御马疾驰,身后的将士,铁面遮住容颜,身穿盔甲,手持刀剑,犹如阴森地狱中逆行的使者般,疾驰在禹州城内。
万里空巷,平日里最是热闹的酒楼歌舞坊,黑黢黢的,灯都没点,像是再配合这阴沉的天气一般。
一行人在一处尊王府府邸前勒住缰绳,马蹄声踏踏在地面,只剩下敞开的大门。
大门内,一道瘦弱的身影,正在将尸体一个个的摆放好。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形纤瘦,淡雅金贵,穿着青色的长衫,身上被血污玷染。
府内,血流成河,打湿了两侧花丛的泥土,红花娇艳欲滴,饮了血,显得更加生气了。
身后,属下打马上前,低声道:“督公,这少年,是尊王府世子,与永福公主有婚约。”
所以,可以幸免一死。
凌刃寒狭长的眸子倏地眯了起来,一眨不眨的看向府内少年。
他视线刹那间,有些恍惚。那道背影,似乎与很多年前的一道身影重合在一起。
那也是个阴雨天,满地的尸体,一个少年,拼命的将他亲近之人从血海中拉出来,可最终,那些人,还是一个都没剩。
他记得那日带他离开的那人,一袭明黄色锦袍,低声对他道:“要想活下去,你必须强大。”
“督公?”
属下的叫喊声将凌刃寒从回忆中拉了回来,眼底的情绪飞快敛去,他面上换上一副一如既往的寒意,沉声道:“尊王府因谋逆罪被查抄,不是尚未赐死吗?”
可眼下,整座尊王府想来除了那少年,就不剩个活物了。
属下恭敬道:“听说,是自尽的。尊王临死前,大呼三声冤枉,然后带头拔剑自刎,王妃和府中三百余口,除却世子外,都跟随尊王爷,自尽了。”
凌刃寒微微颔首,翻身,下马,踏着满地凄凉,走了进去。
三百余口尸体,摆放整齐,面容也被清理的一丝不苟,宛若还活着般。
他就这么看着少年,并未开口。
少年动作不停,低声道:“西厂督公吗?且先等等,还需一会儿。”
他似乎并不畏惧凌刃寒,说罢,自顾自的清理起尸体。
凌刃寒目光掠过地面所有的尸体,眸光微动,似是想到了什么,缓缓退后两步,恭敬的拜了三拜。
少年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
终究是少年,再怎么沉稳,经此巨变,心中的悲恸也总有个发泄口。
而此时,凌刃寒这一拜,倒像是将他所有的隐忍都掀开,将他的情绪都勾了出来一般。
他背对着凌刃寒,肩膀耸,动,哑声道:“多谢督公信任。”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开口。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
尊王府世代贤王,可以说,普天之下除了陛下,能够瓜分朝堂势力的,便只有九千岁,摄政王和尊王府了。
可,一封谋反信,却将他尊王府百年尊荣,毁于一旦。
凌刃寒掀开眼帘,一字一句道:“为何没有跟随你父亲而去?”
最前方的那两具尸体,便是尊王,和尊王妃了。
少年忽的扭过头,眼眶泛红,却透着一股坚定的光芒,看着凌刃寒,道:“因为,我在等督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