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在内心不断地说服自己,但这种情况早就开始了,她开始痛恨,痛恨这样反复无常的自己。
她揉着额头,穿上鞋子,准备倒杯水喝,然后这一杯水,她一喝,便坐到了天亮。
隔天一早,飞遥推门而入,便见长乐穿着睡袍坐在桌子前,杯中的茶早已经准冷却,不必问,飞遥便知长乐又是一夜没睡。
她端来热水毛巾,放在托盘之中,“公主,该洗漱了,翁老先生的早课过会就开始了。”要说这清居阁与其他道观有什么不同?
那便是老先生每日的早上的授课,这课程都是老先生自己的撰写的,所讲皆是世间道理,有人曾说,听一堂课,如读万卷书。
如此赞誉并非谣传,长乐年幼时也曾被强迫性地听过一两堂课,那时她的位置设在最前面,回回上课,她总是迟到,偏偏这翁老先生脾气古怪,不管你是皇子还是公主,一旦你入了这清居阁,你就必须要守这里的规矩。
迟早便要抄书,一抄便是三四十遍起步。
所以小时候长乐还是挺讨厌这个老伯伯的。
在她印象中比较深的,是关于一个小门生,那小少年是负责清居阁灶房的一个小伙计,日常中,便是浑身脏兮兮的,身板也瘦弱,阁里的弟子平日总是喜欢欺负他。
长乐也喜欢欺负他,因着有一次,长乐迟到了,被老先生跪罚,长乐不服气,说自己是因为不想跟那个浑身散发着臭味的人在一起听课。
她是公主,简单的一句话,便将众人的目光转移到那个少年身上,他坐在最后排,穿着麻布衣服,顶着数十道异样的目光,有些窘迫地低下头。
翁老先生却训诫道,“公主贵为皇室,不可如此肤浅,知识面前,众生平等。老朽所授之课,天下之人,皆可听之。”
如今回忆起来,她那里的做法,实在是伤了少年幼小的心灵。
可是那个时候的她,不知道什么叫善良,她的心里,唯一的事情便是如何逃课,她自持宠爱,便无法无爱,因为那小少年不爱说话,也不喜欢辩解,她便将人领在身边,让他帮忙抄写功课,若是她出去玩,被抓着了,最后受罚的人也是他。
在清居阁的那些日子,他就是一个活在暗处的影子,不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但长乐吩咐的人,他却是办得周到。
不久之后长乐被召回金陵,没有与那少年告别便匆匆离去。
前世里,她对此人更是没有半点印象,但不知道今世为何突然就挂念起来了,也许是重活一世,知道了善良。
今日又能再听一听翁老先生的早课,她不会再迟到了,但却不见当年那个埋头不语的少年了。
她若有若无的叹息一声,手刚放进温热的水中,龙溟忽然闯了进来,看见长乐还穿着睡衣,立马转过头,忽忙道,“属下一时鲁莽,请公主怒罪!”
飞遥快速从床上取来披风,然后搭在长乐身上,将睡衣遮了个严严实实。
长乐拢紧衣服,微微净了脸,慢条斯理的,“何事如此惊慌?”龙溟办事一向稳妥,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失了分寸,这必要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让龙溟这样。
龙溟依旧不敢转身,语气有些支吾,“是……是……”。
方才实在太过冲动了,居然就这样闯了进来,但一想到要禀报的消息,心口顿时更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