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辈说起自己的婚事后已经过了半个月,燕霜青以为长辈们都忘记这档子事了,而她自己更加没放在心上,她也不知道华琳公主确确实实进宫找皇帝解决自己的婚事。 话说这几天易锦晨觉得自家表弟盯着自己的眼神不对劲,有些渗人,但却想不出来是怎么一回事。有时候去慈寿宫看望姑母,姑母看着自己都笑眯眯,笑得有些奇怪。 就在某一天傍晚,两道懿旨分别送向易府和燕府。 “太后懿旨。威文侯易锦晨(燕郡王燕霜青)劳苦功高,为国事耽误了终身大事,哀家与皇上深感抱歉,作为补偿,哀家现将燕郡王许配于卿(将卿许配于威文侯),于一个月后举行大婚,望两人以后夫妻同心,共同为国效力,钦此。” 易府,易锦晨接过懿旨,看着它,终于明白前些日子皇帝和太后的眼神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不由得苦笑:自己逃不过那两父子的算计。 易锦轩看着兄长苦笑的样子,揶揄道:“大哥,这皇上表哥给你找了个大元帅当媳妇儿,还是华琳公主的继女,亲上加亲啊。” 易家兄弟的母亲易夫人却不乐意了:“皇上和太后怎么赐了这么个女杀神给我们家锦晨,这燕霜青我可听说她杀气腾腾,前阵子京统军都被她整得怨声载道;而且她浑身上下有哪一点像个女人,活脱脱一个汉子嘛。” “大娘,这燕霜青无论是年纪、功勋还是地位,满朝也只有我大哥能相配了,皇上不找他找谁啊?”易锦轩说。 “可这......” “唉,燕霜青整顿京统军,惹上了葛家,以她一人之力又无法对抗整个葛系的势力,皇上就想让她嫁给大哥,强强联合,协助皇上逐步抑制葛家。更何况,大哥一直不肯娶亲,太后都着急了,所以就这样安排咯。” 易夫人沉下脸:“看来身居高位并不是什么好事啊,连婚姻大事都在皇家的算计当中。” “好了,都别说了,让我静静吧。”易锦晨说罢,往自己的侯府走去。其实,易府跟威文侯府中间只隔一道墙。 燕府 “他娘的,太后好端端的赐什么婚啊?我都忘了这回事儿了,这不是给我添堵么。”燕霜青接到懿旨,待宣旨的公公走后,立马爆粗。 燕柏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骂道:“说什么呢,竟敢对太后不敬,你找死啊。” “很痛诶,老爹,”燕霜青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这婚说赐就赐,连个心理准备都不给,骂两句粗话又咋的啦,而且我跟那易大人一点儿都不熟。” 华琳公主说:“这易锦晨我熟,他们家两兄弟小时候和皇上都是跟着我混的。” “混?”燕霜青不解。 “那时候我十几岁,他们几个才几岁。我是先帝最小的女儿,论辈分我比他们几个大一辈,但论年龄,我顶多就是个大姐姐,就领着他们几个小屁孩儿,在皇宫里到处玩,到处闯。”华琳公主说。 “呃......”想起曾听说过不少华琳公主的事迹,加上对老爹霸王硬上弓的事,燕霜青觉得自己小娘彪悍的人生比起自己不遑多让。 “阿琳,这易大人在工作上怎样我倒是知道些,但私下为人怎样啊?”燕柏问。 “他是跟我混的几个孩子里最成熟的,他很有头脑,对自己的人生很有计划。但无奈被我二皇兄算计了才出仕为官,辅助我那侄子,不然早就不知跑哪逍遥去了。”华琳公主说。 燕柏顿了顿,问:“那这婚你认为怎样?” “我觉得挺好,起码这小子我是知根知底,也不怕他欺负咱闺女。” “得了吧,咱闺女不欺负人就不错了,我比较担心她嫁过去之后欺负易大人,毕竟我跟他父亲易尚书挺聊得来的。”燕柏说。 听到自家老爹这样说自己,燕霜青不依了:“老爹,您当女儿我是恶霸吗?” 燕柏白了女儿一眼:“不是恶霸,胜似恶霸,当年我还在北疆时可见识过不少你的‘丰功伟绩’,我没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想起自己年少时在北疆的“丰功伟绩”,燕霜青无语了,年少癫狂啊。 燕柏和华琳公主还在聊赐婚的事,燕霜青趁他们不注意溜回自己的院子。 在燕霜青住的院子里,几个年轻人都在,围着燕霜青,看着她在唉声叹气。 张凤没什么耐性,忍不住说:“大姐,你别唉来叹去了,不就赐个婚嘛,我可听说那易首辅可是全阳京父母最想招为女婿的首选啊。” 星仪白了一眼,说:“问题不是这易首辅多么的优秀,是咱大姐,压根就没想过嫁人这回事儿。” “啥?那咋办啊?” “还能咋办,嫁呗。”星仪摊摊手,表示没辙。 燕霜青发话:“嫁你个头,老子就是不想嫁才发愁。臭小子,你站在那屁都不放一个,你平时不是最多办法的吗?” 何连方被点名,无奈说:“有什么办法,那是懿旨,那是皇权,你有那个能力去抵抗皇权吗?” 燕霜青顿时泄气了。 “好了,大姐,皇上这是为了保你,你现在可是葛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易锦晨是唯一能跟葛林对抗的大臣,深得皇上信任,同时也是为了拉拢你。”何连方说。 “我知道,我也明白,但就是不甘心就这样被摆布。”燕霜青说。 何连方劝道:“甘心得嫁,不甘心也得嫁,别想太多了,安心等着嫁人吧。” 燕霜青只能继续唉声叹气了。 自被赐婚后,燕霜青就让何连方向皇上告了枢密院和上朝的假,每天都待在京统军。由于心里有一股气,所以化悲愤为力量,在训练士兵时特别严格,让京统军和雪狼军的士兵整天哀嚎。燕霜青不在,枢密院的工作都压在副使何连方身上,而且每天上朝还得接受皇帝那审视的目光,搞得他整天精神紧张,都快憋疯了。 某天,乾阳殿里,皇帝萧正羽在跟内阁成员讨论政事。 “那这件事就这么办吧。”萧正羽说。 “是,皇上。”众人道。 突然,萧正羽笑着对易锦晨说:“表哥,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啊,让燕霜青最近都不敢上朝,连枢密院都不去,只躲在京统军日夜操练士兵。” 易锦晨淡淡地说:“我可什么都没做过,好像是从收到太后懿旨之后就这样了,这事你得问她。” “这事啊,我就私底下问了何连方,他说因为不知怎么面对易大人你,所以燕元帅才不敢上朝,不敢到枢密院。”兵部尚书萧正风揶揄说。 易锦轩接话:“我哥接到懿旨后,也是一脸惆怅,整个人都提不起劲了。” “喂喂喂,这婚是朕和太后一起商定的,能有错吗?这燕霜青这么做就是不给朕面子嘛。”萧正羽不干了。 “皇上,这不是错不错的问题。燕霜青武将出身,性情刚烈,要她跟一个可以说完全陌生的人成亲对她来说是非常难接受的,她这样子的做法已经是比较温和的了。”内阁次辅杜贤说。 “唉,朕也知道这样有点为难她,一边是华琳公主的要求,一边是葛家的报复,如果不这样朕很难保住她。” “燕霜青虽然是上了皇家宝牒的郡王,可她毕竟是外姓人,与萧家并无直系亲缘,葛家要动她肯定拿她异姓封王又是个女人来做文章。如果加上易家大少夫人和威文侯夫人的身份,虽然帮助不是太大,但起码多一层保障。”易锦轩分析。 萧正羽叹了一声:“唉,算了,这样吧,朕找燕霜青谈一谈,开解一下她吧。” 众人无声。 次日,萧正羽召来燕霜青。顶头上司召唤,燕霜青再不想进宫也得硬着头皮去。 “燕爱卿,最近几日你都借故不上朝究竟是为何?”萧正羽明知故问。 燕霜青不想说出真正缘由,只好说:“最近京统军整顿,事务繁忙,其他的很多事务都只好耽搁了。” 萧正羽笑了笑,说:“朕看爱卿是在躲避易首辅吧。” 被说中心事,燕霜青囧了。 “朕知道要你突然嫁给一个不熟的人的确是有些为难你,但这也是没办法之中的办法。” “微臣明白皇上的苦心,只是微臣一直以来都没有考虑过嫁人的问题,突然间多了一桩婚事,有些接受不了罢了。”燕霜青道出心声。 “爱卿,朕知道你很强悍,但终须要有一个归宿。朕的表哥朕了解,他将来绝对是一个好夫君。”萧正羽说。 “微臣知道。” “你明天还是回枢密院处理一下吧,何连方都快被搞疯了。”萧正羽揶揄。 听到顶头上司的话,想起自己这几天都躲在京统军,枢密院的事情都丢给何连方了,燕霜青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自家大元帅一脸苦逼,萧正羽心里觉得好笑,但他没有表露出来,说:“燕爱卿,这样,你先下去吧,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是,皇上,微臣告退。”燕霜青作揖,然后退出去。 燕霜青刚出去,萧正羽长舒一口气,心想:这皇帝算是天下最难做的老板了。 次日,燕霜青去枢密院,把接近崩溃的何连方赶回去休息,然后处理本该是自己做的工作。 易府 易锦晨和母亲正饱受自家表妹的絮絮叨叨。 “表哥,怎么我回家一趟回来你就有婚配的人了?姨母,您怎么不拦着啊?” 这表妹,名叫黄敏儿,是易夫人的妹妹的女儿。这黄敏儿因自小甚得易夫人喜欢,在父亲离京到地方赴任后就一直寄住在易家,这让家里没有女儿的易尚书和易夫人把她当女儿来疼。对于黄敏儿喜欢长子的事一直乐观其成,无奈易锦晨油盐不进,还在一次出外带回来五个女孩子纳为妾室摆在那里;从那以后易夫人就没再提这事。 易夫人看着自己外甥女一副快要失控的模样,连忙劝解道:“敏儿啊,这事儿不是我们的主意,是皇上和太后的意思。” “敏儿,大娘说得没错,这婚事来得可谓猝不及防,没有一点点防备,没有一丝丝顾虑,它就这样出现了。”易锦轩在一旁道,他还一边剥花生一边喝茶,一副看戏的架势。 他的生母舒姨娘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说:“臭小子,在看戏啊,还花生配茶,找揍呢?” “娘,我这么大个人还打啊?”易锦轩抗议。 “姨娘,打得好。”易锦晨凉凉地说。 易锦轩无语。 “敏儿,无论有没有赐婚,我都不可能娶你,你在我心里就是妹妹,哪有哥哥娶妹妹的道理。”易锦晨斩钉截铁地说。 黄敏儿听着表哥的话,终于承认表哥是不可能娶自己的,伤心的她转身跑出大厅。 易夫人看到这样,摇了摇头,希望外甥女能就此断了对自己儿子的念头。 “姐姐,我去看看敏儿吧。”舒姨娘说。 “唉,阿舒,拜托你了。”易夫人叹息。 舒姨娘离开大厅去找黄敏儿。易夫人转头对儿子说:“锦晨,你说话能不能注意一下语气,很伤人的。” “她现在伤,总比以后伤好,这事不能再拖。”易锦晨说。 易锦轩也说:“大娘,大哥这样做也是为了以后,总不能娶了大嫂回来天天跟表妹吵吧,这样大哥夹在中间很难做人。” “算了,我不管了。”易夫人说,然后离开大厅。 大厅里只剩下两兄弟了。 “大哥,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易锦轩问。 “还能怎样,婚期都已经定下了,而且这门亲事皇上和太后十分看重,关乎皇上在与葛家的这场博弈中能否更胜一筹;这是一场政治婚姻,我和燕霜青都是这场博弈中重要的两只棋子。”易锦晨道。 易锦轩对兄长能看破一切感到无奈。作为皇帝亲信的臣子,自己的一切都掌控在皇帝手里,这就是政治。 “我听说燕霜青对婚事比较排斥,华琳公主多次找她商量都被她躲了。” 易锦晨笑了笑,说:“她是行伍出身,性子比较刚烈,对于这种被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般都比较排斥。” “得,我能想象你们婚后的生活肯定不会平淡,随时鸡飞狗跳。对了,小依她们知道你要娶妻了没?” “知道,也知道我要娶的是当朝女元帅,全大楚最猛的女人。”易锦晨笑道。 “哈哈哈哈......”易锦轩大笑。 易锦晨和燕霜青的婚事传出,全阳京喧闹起来。大家都想看看阳京第一才俊与大楚最猛的女杀神结为夫妻会发生什么事;甚至有人开了个赌盘,赌他们二人的婚后生活变化,无论赌徒还是一般人,都纷纷下注。其实,这赌盘的幕后大庄家是当今皇帝萧正羽,是他暗中派人在民间设下赌盘,打算与民同乐。 “我去,现在外面的赌盘越玩越大,大姐和易首辅成亲后谁当家这么无聊的都有个盘,买易锦晨的一赔十,买大姐的一配三。”张凤刚从街上回来,一回来就哔哩吧啦地说。 何莲玉笑说:“大姐的赔率这么低,看来个个都很看好大姐嘛。” “看好什么,反正最后赢的还不是幕后的庄家。”何莲玉道。 “那倒也是,我看到很多人都在那里排队下注。”张凤说。 “那你下注没?” “没,一则我没那闲钱,二则这不是拿大姐消遣嘛,我可没那么傻。” 这时,何连方从外面回来。 “各位,外面开赌盘了,你们都下注没?” 四卫听到何连方的语气,皱了皱眉:“你问这干嘛?你下注啦?” “当然,小小地玩了一下,买了二十两,两边都买。”何连方狡黠地笑着说。 在书房里擦拭佩剑的燕霜青听到这话,提着剑走出房间。 “何连方,你个臭小子,外面人拿我消遣开赌盘我管不着,你竟然敢跟着下注,你小子活腻歪了是吧,老子劈了你。”燕霜青大吼。 于是,燕府大院上演了一幕大元帅追斩小参军的大戏。 而在内厅里,燕老爷子小声问自己的贴身小厮:“你给我买了没有?” 小厮也小声回答:“老爷子,买了而且两边都买了,这下是稳赚不赔了。” 说罢,一老一小奸诈地笑起来,却不敢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