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是骗子!
三姐离开了,花奴离开了,大哥离开了,为什么,要留她一个人还活着为什么,每个人都求着她别哭别怕。
她不想坚强,没有那么坚强,失去凤明邪的每一刻都是暗淡无光的冬日。
陆以蘅不想走进永夜。
她的泪水吞没了意志,满手满身的血渍打动不了心神,“呯”,木窗被吹开,寒风一瞬涌入扑面而来,屋檐下灯花摇乱,云端的月色星光早已蒙蔽,北风席卷着白梅落雪。
深夜里不知何时雪色蒙尘。
冰冷珠花砸在脸庞,陆以蘅失神无光的眼眸微微抬起,床榻上的男人锦衣华服,五彩雀羽金银织花如同蝴蝶翅翼上的流光掩映,将整个大晏朝的富丽堂皇都镌刻其上。
只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她突地站起身撕下霞帔将凤冠掷地。
“来人”陆以蘅擦去泪痕大喝,“来人备马!”
大雪倾城。
天边还有着未消散的七彩烟花。
陆以蘅的马车在所有人的惊骇错愕、面面相觑中闯出了禁城,闯出了盛京,她打马一鞭,没有回头。
城门之上站着两个身影,一老一少。
顾卿洵的肩头已经叠了一层厚厚的雪花。
他的脸上有着落寞有着歉疚,青牛宝马七香车冲破城门时,他闭上了眼。
他知道那是陆以蘅,也知道,马车中的人是谁,凤明邪。
“我撒了一个谎,便要一辈子于心不安。”顾先生轻道,话是说给站在身边的胡良泰听的,今夜,顾卿洵没有去参加至交好友的婚礼。
胡太医双手龙拢在袖中,沉沉叹气。
他是太医院首,又岂会不知凤阳王爷病入膏肓的身体状况,可在大婚前,没有只言片语的透露,那个男人因为银针入了心脉,根本,命不久矣。
也许今日,也许明日,却不偏不倚。
顾卿洵仰头,雪花落进瞳中,冰冷刺进热血。
陆以蘅议和平乱回城的那天,他在御书房外遇到了她,明明对小王爷的诊断不尽如人意,明明知道小王爷劳心成疾对身体早已有了极大的伤害,可是,那个男人在房内的轻咳早已明示了顾卿洵应该回话。
不要告诉她。
不要告诉她,关于凤明邪的一切。
只要再多一点的时间,一点点就好
凤明邪想娶陆以蘅为妻,哪怕,只有片刻。
所以顾卿洵对她撒了谎。
大婚之夜,伤心欲绝。
陆以蘅也许一生都不会再原谅顾卿洵。
胡良泰拍了拍顾先生的肩:“人人都说陆家姑娘固执,其实,王爷比她更固执。”
凤明邪的假装在胡太医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小王爷有着不可告人的私心,却也成为了陆以蘅放不下的梗刺。
伤人伤己。
“胡太医,我还是不懂盛京城的人情世故,”顾卿洵苦笑却勾不起唇角,心头搁置的大石无法撼动,“这繁华王都,就交给你罢。”年轻的神医长长喟叹,负手下了城楼。
马儿嘶鸣惊蹄,顾卿洵的身影消失茫茫。
这座城池埋葬了太多的爱恨情仇、家国皇权,所有的明月光都在这一个大雪夜里悄然暗淡离去。
空落落的,好像掏走了心脏。
无法重生。
胡良泰站在雪中,黯然伤神。
禁城金殿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像一场不醒的繁华旧梦,从酣畅淋漓中剥离出来,血肉模糊。
宫娥们说,天下兵马小将军哭红着眼染花了胭脂像从阎罗殿回来的小罗刹,一身嫁衣映衬着万家灯火,红的如开了三途彼岸的冥花,她带着凤阳王爷离开了
那个男人,还活着吗。
谁也不知道。
盛京城里的传言风波蔓延到了举国上下。
凤阳王爷在那个晚上,药石无救,小将军疯了才会带走尸体策马狂奔。
她能去哪儿?
不知道。
整个太医院被宣到了御书房,从暖阳初升到夕阳西下,明湛才放了行。
没有任何昭告。
少年天子沉默不语整整三天。
不愿相信,却不得不信。
那个五彩雀羽招摇过市,荒唐却不荒诞的凤小王爷,在大婚的那天,安静的离开了大晏的山河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