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子是个话唠:“汽车是公费医疗,开修理厂可赚钱了。前两天,我在上海出差,碰到一对渡蜜月的小夫妻,家里就是开修理厂的,花钱跟淌水似的,多块买件海狸皮大衣,老婆出门说颜色不好,丈夫又倒转身给她买了件了多的貂皮的……”
“呕哟我要死了”床的大肚子大声叫着,一手扯着头发一手拉亮了床头的红灯。
“护士要骂的呀”小胡子停止了搭侃,要制止却来不及了。门上红灯亮了,外面的铃声响了,对眼护士跑进来大动肝火:“你搞什么鬼?”
小胡子象恳求皇上开恩:“你来看看嘛”
护士的黑眼仁转到眼眶上去了:“等不及就进产房”
小胡子架着老婆跟着才走两步,产妇“啊”地一声惨叫,叉开两腿,顺腿淌下一滩殷红的血。
“别动!别用劲“护士慌忙拖来手术床。
惊心动魄的一幕后,老太太把被子靠在腰后面,靠床头舒舒服服地发议论:“现在呀,成盐不咸,辣椒不辣,生孩子都不给生多。人生在世,哪个不图五男二女、七子登科,子孙满堂!”
正在侍候床的男人戴眼镜,小伙子收拾完东西,伸着懒腰搭了讪:“你老人家不是四个媳妇么,每人生对双胞胎,八子登科都有!”
“屁”,老太太扁了下嘴,“头三个儿媳妇都不中用,生下孩子没一个带把子的,就看这个老四的了”
四儿子头垂得更低了,传宗接代的重担都压在他肩上,背都压驼了。
“我倒是独龙过江养条龙……”床的小伙子自豪极了。
“快打蛋去!”生了“龙”的床一脸傲娇,斩钉截铁地下了指示,“我妈说的,多放点糖!”
“生了生了”小胡子手舞足蹈地闯进来,对准备打蛋的眼镜说:“麻烦你买包良友”。
“病房不准抽烟。”
“我,生儿子,请医生护士。”
“人家清一色女儿国,抽什么烟。”
“那就借你酒精炉子打蛋,送进去慰劳我那位。”
小裁缝笑了:“生个女儿也这样高兴?”
“我也想要女儿啦!弟兄们全养太阳,养个月亮也好调剂调剂,嫁了女儿还有酒喝,”小胡子义正辞严,“主要是上人,一百个孙子都不嫌多,再说,就我一个人生女儿,就像不中用似的……”
床也忍俊不禁了,“就你有儿子!打蛋去吧。
娟娟望着乐颠颠的小胡子,摸摸肚子,一阵恐慌:里面是男的女的?他出差前还恶狠狠地威胁道:“要不生个儿子,老子揍、揍你……”他是说得出做得出的。这么小就要当母亲已令人可怕,万一再生个女孩……
“床,床!”走廊上进来对眼护士,“耳聋啦?”
床上坐着的母亲和边上站着的儿子忙过去:“她,她进产房了。”
“找你们,要草纸!你们给她吃什么的呀?”
四子忙说:“发作时煮了碗甜酒鸡蛋,放了姜。”
“她血压,头昏眼花,典型的妊娠中毒症先兆子痫。”护士的两眼珠凑到一块,瞪着母子俩,“生了,拿纸来!黄裱纸!”
老太太屏住呼吸:“生个什么?”
“女孩!拿纸,快,大出血!”
“我们那晓得要纸?没有!”刚才还在谴责乡下丈夫的老太翻了脸。
护士更强硬:“拿人垫哪?肚子里还有一个!
床慷慨解囊:“我还剩两刀,你们先用。”
听说肚子里还有一个性别未明,老太太又像上足了劲的发条,抢过纸就往外跑:“我自己送去”。
看着老太太跑出去,娟娟像看到婆婆的影子从麻将桌上抓一把钱,像打发叫花子:“我就怕上医院,你自己去吧,给医生说,千万要保住胎儿,我们家单根独苗。”
老太出门不久又回来了,边走边骂:“你们他妈的烧纸钱哪,要这么多纸!你们家就是拿人垫着生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