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床有个老太太，坐在床边上，等着儿媳妇生孩子吧，也没有叫女人起来走，只是说，现在喝汤早了，要上了手术床，喝了汤以后生孩子有劲。

有叫躺着的，有叫喝汤的，有叫走路的，我都不知道听谁的好。只好折中一下，让丈母娘叫女儿喝两口汤，我给妻子顺顺气，周打量一下：妻子的对面床上睡一个女人，大约，被进进出出的人吵醒了，掀开被子下床，理了一下披散的长发，一张姣好的面孔显得几分冷清，穿着丝绸的睡衣，绣花拖鞋，在这乱糟糟的病房里，鹤立鸡群一般。她一动身，病房顿时安静下来，她旁若无人，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然后向卫生间走去。

我不方便问，丈母娘也知道进产房的日子还早，在女儿床边坐下来，面对着老太太，压低了嗓子，问：“对面床上的女人，已经生过孩子了吗？”

“没有没有，只是流产了，来保胎的。”年纪大的女人更容易八卦，就像包打听一样，对病房里的人一门儿清，给我丈母娘说，“她是婆婆送来的，说儿子出差去了，她也不是大病，怀了三个月了，突然见红，担心流产，才到医院来的。”

一个大男人，在妇产科病房里本来就不自在，幸亏还有一个小胡子，还有老太太的儿子，弯腰驼背，活得很窝囊的男人，我才勉强等在这里。和他们女人说话，除了说生孩子的事，还说保胎的事，听不下去，也走不开，我只好借了一张板凳来，坐在妻子的床边，低声问她怎么样了？

娜娜眉目舒展了一些，说是阵痛，一阵疼，一阵不疼，现在正是不痛的时候，反而问我白天的事情怎么样？导演说了些什么？

我告诉他，对方很有诚意，这么快就赶过来了，而且认认真真教学，在电视剧写作方面，我简直是个菜鸟，他就是我的启蒙老师，给我讲了许多知识，教给我写作方法，可以说，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最有趣的是，他还现场表演人物，一会儿扮演男人，一会儿扮演女人，让我揣摩，在那种情况下，如何写出他们的动态，展现他们的对白。

“呀，也就一个傍晚带半个晚上，你的收获可不小啊。”

妻子的肯定让我信心满满：“也不看你丈夫是什么样的人，一点就通，在他的辅导下，我已经写了十几个场景，大概四五十场景就是一集电视连续剧了。他还说，准备不睡觉，通宵指点我，争取把下海的人第集写出来。”

“哎呀，都是我不好，偏偏这个时候肚子疼，耽误你的工作了。”娜娜内疚。

我连忙抓住妻子的手，安慰她说：“怎么是你不好呢？是你的孩子争强好胜，看见我的孩子冒出了一点头发丝，他迫不及待就要出来，要争个高下吧。”

“谁说只是我的孩子？难道不是你的吗？”

“好种出好苗，这是我们俩共同的好不好？”跟着，她抓住丈夫的手，“你那个，你那个未来的电视剧，却完完全全是你的孩子……”

我反握住妻子的手，反驳她：“不对不对，军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没有你的支持，没有你的鼓励，没有你的深明大义，那也不能这么快让崭露头角。”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我估计呀，你的儿子一定……”妻子突然抱着肚子，又哼哼唧唧说疼了。

丈母娘正在和老太太扯闲话，听到女儿的呻吟，马上回过头来，不再惊讶，反而有些高兴：“阵痛的间歇是不是时间短些了？”

“我们还没说一阵子话呢，娜娜又疼起来了。”

听到我的话，丈母娘斩钉截铁地说：“快了快了，可能明天上午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