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心取笑尹知府,因此没有注意到立在他身边的逍然悄悄向陈裕卿使了一个眼色,得到应允之后,他轻喝一句:“抬上来罢。”
周隐一愣,难道还有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守在堂外的卫兵抬进来两具尸体,她看到一具身上火红的嫁衣颜色,手指狠狠一攥。
那是尹二公子与唐四。
原本怔愣在原地犹如死饶付姨娘看到唐四的尸体,一下子活了过来,撕破喉咙一般嚎啕大哭:“我的儿呀!怎会,怎会如此……一定是你那黑心的姐妹害了你!”
她转过头来,一双如同饿狼扑食一般的眼睛望向周隐:“你个豺狼虎豹种,连自己的亲姐妹都舍得下手!”
郭子以为付姨娘口中所指是站在周隐身边的唐韫秋,一听此语连忙解释:“你这妇人怎么血口喷人!究竟是谁下的毒,还是仔细问问你身边这位姨娘吧!”
邱姨娘一听这话,眼神躲躲闪闪,若是不被捆在付姨娘身边无法动弹,保准能立刻刨个地洞钻进去。
付姨娘自然注意到她不正常的举动,久经后宅磨砺的她一下子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往邱姨娘脸上啐了一口,断断续续地骂一些粗俗不堪的话语。
忽听得邱姨娘一声惨叫,那付姨娘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平她的颊侧,竟生生将她半只耳朵咬了下来。
陈裕卿不欲欣赏这幅妇人寻仇的画面,只是转身望向周隐:“你怎么处置。”
周隐一直望着唐四尸体,嘴唇略微有些发白。
这位新嫁娘当了她十一年的四姐姐,虽有过算计,却从未想要置周隐于死地,左不过是想与她夺唐大饶宠爱而已。如今却在张灯结彩的新婚之夜,死于一场他人阴差阳错的算计之郑
当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付姨娘的孽障,竟报到了她的子女身上。
她略沉了沉思绪,压住自己颤抖的声线,回答道:“这两位姨娘心术不正,便……罚到唐家宗祠里,日夜赎罪祈福吧。”
听到她如此判决,陈裕卿只是淡淡一句:“我便知是如此。”
他便知她是如此心软。
他继续道:“依我看,这二人作恶多端,当即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周隐忍不住抬头望向他。
这才是陈裕卿真正的样子。
刚才的戏谑调笑终究是一层假面,他的心比任何人都硬。
眼前又像是她与他在行宫中关于张幼珍而起争执的那个凌晨,他音容淡淡,自己确实将张幼珍当作一枚棋子,随时准备抛弃以保全自己。他如此轻描淡写,仿佛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琐事。
她轻声问道:“为什么……你总是逼我呢?”
听到周隐这句软语,他终究还是做出了退步。
他吩咐逍然:“就按军师的来办吧。”
待到两位姨娘被拖下去,他又问周隐:“那你,这人该如何处置?”
他指的是此时被逍然拖在堂中的尹知府。自看到尹家二郎的尸体之后,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生机一般,就连逍然将横在他肩上的刀柄抽去,他只是呆呆坐在地上,没有丝毫察觉。
周隐只是轻轻道:“他没用。”
尹知府身无才干却刚愎自用,以至于罗城失守,是无用男子饮酒好色也无可厚非,但是因此强抢民女乃至逼人赴死,是无用无力教养好儿女,令他们落下纨绔名声是无用无力管理后宅,闹得阴差阳错啼笑皆非,是无用。
无用之人确实该杀。
而周隐却:“留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