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解释。”她轻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有些错愕,期期艾艾道:“我……我……”
周隐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当年你一定十分信任赵皇叔吧,是不是将他当作自己的再生父母?但是后来却发生了那种事……我知道你很害怕它会再次发生,我都明白,我不介意。重九,我只是想说,周隐就是周隐,不会再变成第二个他。你不必再多思多虑,就踏踏实实地将半只手臂交给我,我们挽着一起前行便是。遇到危难时,就互相扶一把,谁也不要率先离开,好不好?”
她感到怀中的身躯开始颤抖起来。
陈裕卿第一次如此失控,他紧攥着周隐背后的衣料,她甚至都能听到耳边一阵又一阵的吸气声。
她明白这种感觉,当年幼的她被唐知府扇了一巴掌关到小阁禁闭时,也曾难过地想哭出来,只能一次又一次猛烈抽气,以此来抑制住自己的眼泪。
她像安抚孩子一般拍了拍:“想哭就哭出来吧,憋在心里会更难受。”
陈裕卿将面庞埋在她的发间,低声一句:“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她却明明白白地从脖颈处感受到了一阵濡湿。
有人不哭,只因未到伤心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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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之后。
顾寒山立在关隘的烽火台处,眺望着远方接连半个月而不息的烟尘。
他早年归属于朝廷,在五军都督府任一名正六品武官,大概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渊正之气,被唐知府选中把润秋许配给他。靠着三品侍郎女婿这一层裙带关系步步高升,最终做到剑门关守将一职。
唐知府死后他即投靠杜至和,两人里应外合将罗城从韩冲手中夺下。杜至和曾承诺,待罗城诸事已定,便将他擢升至高位。
可现在晋升的机会没等来,反而等来了吴王的安义军。
安义军自半月前在剑门关口下那片荒漠整结,此次领兵将帅整饬有度,将军队分为前中后三波,大概三五日来一拨人。每次会师时,马蹄扬起的沙尘甚至可以用肉眼观察到。
唯有第一次与第二次来人的时候隔了七八日,大概是因为那几日淫雨连绵,不适合行军。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顾寒山将求援的信件发往蜀地中心的罗城,再收到一封罗城知府回寄的信件。
回信不长,话语中的轻蔑之意却昭然若揭:陈裕卿真乃小儿也,竟整结军队至剑门关下妄图进攻蜀地!顾将军不必理会也不必主动出击,只循规蹈矩地守好关隘,就算他来十万大军,攻个两三年也攻不下!
话虽如此,但顾寒山还是觉得不可轻敌,应多多防备为要。于是派人将负责巡查的士兵全部召回,轮流站在烽火台上观察情况。
看这尘土飞扬的程度,大概十万人也是有的,陈裕卿竟把安义军的全部力量发往这里。
澜沧城他不打算守了吗?
天近正午,太阳热辣辣地晒着,山下平原一览无余。
突然,从那飞扬的烟尘中跑出了两个小黑点。顾寒山以为那是飞扬的石子没有在意,过了片刻,那两个黑点却越来越大。
他定睛一瞧,才发现那是两个骑兵!
骑兵跨栗马而来,自山下百步远方止。
顾寒山正纳闷他们要干什么,只见那一位骑兵下马来,从马上取下一件卷轴样的物事。
另一位骑兵也下马,配合着那人,将那足足一人高的卷轴缓缓展开。
两人所在的位置十分微妙,刚好够站在烽火台上的哨兵看清楚上面四个大字。
顾寒山轻轻一瞥,然后心中一震。
白纸黑字,一目了然。
纸上所书是——罗城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