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一走,也带走了猪场里的煤油灯,这一下,整个都暗了下来,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不过芷若并不觉得害怕,她觉得世间若是有鬼神,倒也没什么可怕的。真正可怕的不还是人么?
想到这里,芷若的思绪就如开闸的洪水,一下就倾泻而出,再也关不住了。那一日戏园子的门口,池中翔太叫她用枪指着逸之的脑袋,要她亲手杀了逸之。
她原本心下想着,倘若今日真的别无选择,那么大不了就是与池中翔太拼个鱼死网破,至多不过一死……
只是逸之当时望着她的眼神,她这辈子都忘却不了,那眼神中竟然没有恐惧,也没有彷徨,有的只是一个解脱的神色。难道逸之的心里就觉得,他若是被她亲手杀死了,总比被日本人折磨死要好么?
想到这些,芷若就觉得心下一阵又一阵地绞痛起来。时过境迁,如今再想起从前种种,她对逸之的那些埋怨,仿若也跟着消散了大半。
那日多亏了游击队事先的计划埋伏与适时出手,将池中翔太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那厢地牢里,看守的人多数已经抽调了出来,守着牢门的都是些不中用的伪军。因而林承艮早就被管丽娜顺利地带人给救了出去。
等到游击队的兄弟们赶到戏园子附近的时候,恰是最最危急的时刻。林承艮亲自带枪击毙了几名日本少佐,这一下就打消了日本人大半的士气。
只是这子弹飞来飞去的,实在是看不清楚,到底是谁中了弹,也看不清楚谁没中弹。芷若只觉得被人一路推着朝前走,却再也没看到程逸之的身影。
等到她获救的时候,人已经是到了郊外的通讯点。组织上知道芷若的身份已经曝露,因而临时将她抽调到其他偏远的乡下村庄去。
而知道芷若下落的人,少之又少,几乎那一日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芷若已经在那日枪战里跟着一道被打死了,这也多少位芷若换得了一些喘息的时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