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游击队地下交通员六叔用独轮车推了一车芦苇回家。这芦苇是他从江边的芦苇贩子手里买来的,打算把家里的猪圈收拾收拾。天冷了,人要住暖和屋子,猪呀什么的也不能冻着。
郊县家家户户靠养猪为生,从前最多的人家能养上百多只壮猪。到冬天起圈的时候,满乡里跑着的都是猪贩子,他们在路边设下临时的猪场,互相之间压着价钱,收到肥猪后马上用运猪船装往上海城内,转手间就能发下大财,一冬天里他们总是能赚下一年的吃喝。
这底下的农夫们辛苦一年,也许不如猪贩子倒倒手的工夫赚的钱多。
六叔在家门口哈腰停稳了车子,把车上的背带从肩头卸去,两手用劲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他是个鳏夫,有两个女儿都嫁在外村,家里只他一个人冷冷清清过日子。也许是生活过于冷清了,他很乐意干地下交通员这事儿。
六叔看上去年纪不到六十,腿脚健朗,走路风快,送个情报什么的也就是小菜一碟。这会儿他站在门口犹豫:是先卸下车上的芦苇,还是先回屋点火做上晚饭?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猪圈后面忽然立起个人来,压低着一顶军帽,穿的是一身日本军服。六叔冷不丁一见,吓得木桩子一样戳在自家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眨巴着眼睛说:“太君……你……你要什么……我给你拿……你不要这样子吓我……”
穿军装的人呲牙一笑,开口唤他:“六叔!”
六叔定了神细看他,不由也笑了:“我的天,是芷若!你怎么穿这身衣服?我差点儿没吓死。”16k16k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