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抱着孩子,走到了闭目养神的黄老身边,开口道,“劳驾您给看看,这孩子早出来一段日子,我这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不知怎么的,白氏忍不住就想到自己的长子凤章,差不多也是这个月份出生,可是凤章自从出生就汤药不断,可见就是胎里带来的弱症。
黄老看着襁褓里的孩子,虽然瘦小些,但哭声响亮,挣动的手脚也颇为有力气,应当是无碍的。
不过他还是把两指搭在了小婴儿的手腕上,一手捻着胡子,细细品味了半晌才开口笑道,“少夫人孕期保养的好,这孩子虽然早出来几天,但是并无大碍,好生喂养着,将来也是一员猛将!”
薛家几辈子都是行伍的,黄老这样说颇得白氏的欢喜。“有您这句话,我这心才真正的放在肚子里了……”
白氏未开口的是,近来十几天,含玥这个做母亲的,老是心事重重,郁郁寡欢的,她生怕这样的情绪影响了孩子,不过如今看着,含玥当真把这孩子保护的很好。
“天色不早了,一会儿我叫小厮送您老回去,他日必定上门言谢。”薛凤潇的话不多,却是彬彬有礼,举手投足之间早没了白日在院子里时的锋锐。
黄老早就等不及了,薛凤潇这么一说他便拱了拱手作辞。
乳娘是白氏早两个月之前就选好了的,却没想到能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含玥睡着,白氏就做主叫人把东厢打扫出来,让乳娘带着刚下生的奶娃娃住了进去,另外又安排夜蛾和蜉蝣,由萃暖领着一道过去伺候。
等到白氏把这些琐事料理明白了,见儿子依旧坐在她身边沉默着,便道,“你今夜睡哪里呀?”
“暖炕上凑合一宿就是了!”薛凤潇瞥了一眼人来人往的东次间儿,蓄意压低了声音道,“到底怎么回事?母亲可以说了吧?”
白氏闻言,刚刚松开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具体怎么回事,我也说不大准,就见了一只硕大的狸花猫突然窜出来,不知怎么的,直接扑在了含玥的肚子上。我想着此事蹊跷,家祠周围,连人带猫,已经叫我围得水泄不通,里头的人想逃想死都不容易!你要想查,随时过去!”
“自然是要查的,不过得等上三日再说!”薛凤潇捏了捏新来的儿子的小手,“得让他们自己好好想清楚想死还是想活!”
白氏听着儿子的,慢慢琢磨出其中深意来了,关在里面的人不得知晓外头的事,只能凭空瞎猜,这种时候考量的就是人心了。
“也不能只盯着家祠那边!太夫人屋里的也不能放了!”说话之间,薛凤潇的脸色更加冷凝起来。
“你就那么断定是太夫人动了手吗?”白氏有些迟疑,其一,从前太夫人可没下过这样的狠手。其二,万一是有人从中作梗,那他们母子俩可不是一句赔礼道歉,就说的清的。污蔑长辈,可是大不孝。
“错不了。”薛凤潇笃定道,他审过的犯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只瞧太夫人白日在这里的惺惺作态。他就断定此事与她脱不了关系的。
“你小心着些……”白氏知道儿子执拗的性子,也相信他过人的本事,便答应了放开手让他去做。
还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含玥平安产子的消息就传遍了国公府,先过来贺喜的居然是住的最远的二太太,而后,冯氏,小江氏,灵韵才先后过来。因为事出突然,众人多半是空着手来的,只为了看看含玥母子的平安。
开了这个头,国公府下头的管事妈妈,自内院大管家陆妈妈起,也先后城邦结伙过来给流觞馆贺喜,手里带着的,多是些金银器物的小物件,白氏对这些也不计较,反而是笑着一一收下,另外还吩咐庄妈妈从她自己的私库里,拿两千两银子往下打赏。
这些内院的管事妈妈,没有哪一个不是人精的,心里面都清楚,夫人这是故意给自己儿媳妇儿做面子呢。
经此一日的风波,谁人还不艳羡少夫人的福气呢?前有世子爷为了她的名声,发落嚼舌根子的小人后有夫人为了她的脸面,拿自己的私房给她立威。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大家氏族的媳妇儿还有这样的荣宠呢?
要说有人欢喜有人悲,严妈妈被霜蝶丢了出去,却是枯坐在流觞馆外不远的亭子里,半步不敢离开,心里面还破天荒的为少夫人祈福,直等含玥平安产子,自己好去救她只剩了半条命的侄儿。
可是等她得了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却见二门处的院子里,原本拿着棍棒的小厮,此刻已经停下了手,正排着队等着从琅琊的手里领赏钱。世子爷出手阔气,那白花花的银锭子,几乎灼伤了严妈妈的眼睛,这些人拿着的银子,都是沾着从她侄儿的血的!
严妈妈想到此处,不禁恨得咬牙,无奈之下,只得去看自己侄儿的生死……
“琅琊哥,世子也爷如此高兴,家祠那边关着的人是不是也该放了?”
那些领赏的小滑头,嘴上不免跟着套上近乎了,他们虽然是外院的小厮,可今日种种他们也看的明白,自然分得清这国公府里哪座山头高,哪座山头低,谁不想借此投身在世子爷旗下。
琅琊一笑,看着那小厮的眼神似乎是觉得可笑,“放了?怎么可能?”琅琊的声音一低,“私下与你们说吧,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有好下场,世子爷这回是发了大脾气,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可是少夫人才刚生了嫡子……”
“要不是怕冲撞,只怕今天晚上就有人人头落地了!别人不说,那个养猫的钱平首当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