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杨天皓近前一看落魄憔悴的李白,心中涌现的竟是十多年前与李白于太原城郊的相识情景,杨天皓一时百感交集,泛红的眼眶不由落下泪来,随后鼻酸呼道:“大叔!我们又重逢了,十多年……十多年了。” 李白闻言一阵莫名,实在不识眼前的杨天皓,便疑道:“少侠,咱们可相识?我李白实在记忆不得!” 杨天皓哽咽回道:“相识!咱们相识,您曾说……您曾说要教我读书作诗,我是天皓,大叔,我是天皓呀!” “天……天皓!”李白一阵心惊,趋上前来看着杨天皓面容,说道:“莫非……莫非你是太原城小兄弟,天皓小兄弟……” 杨天皓点头回道:“是,是,我是天皓,我是杨天皓。” 李白听他便是十多年前挽救自己落水的杨天皓,惊喜不已,一时忘却自己是个死囚,说道:“你真是天皓!没想到,没想到今日又能与你重逢。那日,自奏请圣上赦免郭子仪死罪之事后,我便去紫梅山庄寻你,却寻你不着。一名庄丁说你失踪数日,我实在费解,但又确实无你踪影,这疑团便困惑了我十多年,没想到,没想你却出现了!” 杨天皓说道:“大叔,此事说来话长。先谈您事吧!为何您涉永王李璘谋反之事呢?” 李白摇头叹道:“唉!我哪愿为他谋事,只因永王自立为帝,欲招揽有名之士以增其民望,听闻我退居庐山,便遣使请我出仕为官,我自然辞不应允。那永王竟又派人诱我出游,途中将我胁持至江陵欲授我官位,我自然也是坚辞不受。他见我志不屈,便将我羁绊住不让我回山,如今他兵败伏诛,我却因此受累。唉!莫名之罪,无奈呀!” 杨天皓听闻李白之言,总算明了李白受累遭囚原委。 原来数日前,杨天皓于成都一间客栈用膳之时,听闻邻桌书生谈论李白因涉永王李璘谋反事,并囚于浔阳狱中候旨问斩,而李白乃当世名士,死罪消息自然传遍各地,令人惋惜不已而相传议论。 但杨天皓一听此事,心知永王谋反乃风行雁主上策动,又闻李白即将论罪问斩,自幼与李白相识的他自然焦急不已,誓以手中天子剑挽救李白性命,这才星夜赶赴浔阳。 李白与杨天皓正谈论之时,郡守听那官差禀报钦差大人前来,急忙来狱中相见,一见杨天皓便拱手作揖说道:“钦差大人远来,下官冯令延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杨天皓直言回道:“我并非钦差,我乃天子御命天剑行者!”杨天皓同时出示天子剑。 郡守冯令延疑惑半晌,暗道:“天剑行者!怎不曾听说?”但见杨天皓手中天子剑,也不敢相疑,便问道:“不知上差此来有何吩咐?” 杨天皓沉思半晌后,心想李白乃受永王李璘胁迫羁绊,确实并无谋反之事,倘若因此问斩,当真冤枉,于是便决意仗义挽救,遂对冯令延说道:“李白并未参与永王谋反,该当放了他。” 冯令延闻言心下一惊,寻思:“天剑行者不曾听闻,如今他却要我纵放死囚李白,而三日前明明圣旨已到,诏示全数问斩,倘若这人手中天子剑有假而诓我纵放李白,我岂不死罪?” 于是冯令延思虑衡酌一番后,便说道:“启禀上差,日前天子诏书已到,诏示永王谋反一干人等于明日问斩,下官实在不敢抗旨纵放李白,尚请恕罪!” “明日问斩?”杨天皓心慌大惊。 随后杨天皓又急切说道:“我有天子剑,如朕亲临,你可不能问斩李大叔呀!” 冯令延却坚持说道:“上差见谅,下官手中确有圣上诏书,只能奉旨问斩!下官也只能奉旨行事。” 冯令延其实并非不依杨天皓之言,确实其手中诏书已明示全数叛党明日问斩,因此他也不敢抗旨行事。 正当杨天皓万般无奈,深恐不能挽救李白性命之时,只见一旁的沈若雪开口向冯令延问道:“大人,你说你叫冯令延是吗?” 冯令延疑惑回道:“是,姑娘妳是?” 沈若雪又道:“别管我是谁,先回我话,你又是什么官位?” 冯令延又是疑惑回道:“浔阳郡守。” 沈若雪则说道:“好!你等等……” 问话完后,沈若雪便打开手中包袱,取出一卷深黄色布轴,轴柄乃为玉制的玉轴,冯令延一眼瞧见,心上骤然一阵抽动,开始忐忑不安。 随后,只见沈若雪手握那玉轴出示冯令延,并朗声诵道:“浔阳郡守冯令延,接旨!” 冯令延自然识得那是圣旨,一听沈若雪诵喊:“接旨!”吓得连忙呼喊:“臣冯令延接旨。” 随后连同官差众人五体伏地,跪地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若雪见众人下跪,便即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子剑至,如朕亲临,天剑行者,代朕口谕,百官奉命,不得抗违。斩昏官诛佞臣,直斩免奏!钦此。” “臣遵旨!”冯令延听宣后应道,并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若雪请众人起身后,便对冯令延说道:“冯大人,这天剑行者谕令放了李白,可算数了吗?” 冯令延恭敬回道:“圣旨诏命,下官自然奉旨。” 此时,冯令延又思虑半晌后,对杨天皓及沈若雪两人说道:“启禀上差,下官本该遵您口谕,立释李白,但请容下官说句法理之言,供上差琢磨。这李白如涉谋反之事,依律当斩,且又有圣上诏书明示。然上差口谕与圣上诏书有违,下官也实在两难,不妨请上差上奏圣上此事,以做定夺,而下官此时先遵上差口谕,不斩李白,此事便可两全,不知上差尊意如何?” 杨天皓闻言也觉冯令延此法周全,一来既可暂保李白性命,以图奏请天子宽赦,二来事涉谋反大罪,上奏天子定夺也不致造成自己口谕与天子圣旨有违,于是便回道:“大人之言有理,便依大人之意,但……可否烦请大人代我撰拟奏疏,这奏疏……唉!我可写不来呀!” 冯令延回道:“遵命!下官这就去办。” 于是杨天皓便请冯令延先去撰拟奏疏,自己与沈若雪留于狱中与李白叙话,而李白自然诧异杨天皓天剑行者身分,更没想原已性命将尽的自己,此时竟有绝处逢生的机会,因此对杨天皓频谢不已。 当日夜里,正当杨天皓与沈若雪仍于狱中与李白聊话之时,突见冯令延急来狱中,向杨天皓说道:“上差,好消息!下官奏疏未出,但方才圣旨又到,诏示……不斩……不斩李白!” 杨天皓闻言兴奋不已,喜道:“当真?” 冯令延回道:“圣旨在此,上差请看。”杨天皓取过圣旨细阅,果真赦免李白,并诏示流放夜郎。 杨天皓虽又不舍李白遭流放夜郎,但一旁的李白听闻自己死罪已免,已万分感激,便请杨天皓无须忧心。 然心疑的李白却一时不解,为何自己本是死罪,如今却又为何赦免?经传旨官差说明才知获释原委。 原来李白死罪之事早已惊动郭子仪,而郭子仪心思昔年李白曾救他性命,大恩未报,岂能坐视,遂连夜急书表章上奏天子,保救李白,天子便派人查明李白确被逼胁,与其余从逆者不同,遂减其罪,便连夜急传圣旨赦免李白死罪,改为流放夜郎。 而杨天皓这一路奔波前来浔阳为救李白,如今既闻李白死罪赦免,内心自然高兴不已,但因自己仍有圣命在身,却也耽搁不得。 因此,翌日邀同李白餐叙一番后,杨天皓便惜别李白道:“白叔,天皓尚有圣命在身,不能陪您远去夜郎,您……自己保重。”语调中充满不舍之情。 李白则微笑洒然说道:“天皓兄弟莫忧,我李白天地逍遥已惯,八方四海何处不是家!倒是今日能再与你重逢,才是今生大喜,又听你身佩天子剑,更是为你高兴。毕竟天子高远,难察百官民情,授你天子剑,命为天剑行者,便能及时代天仗义,而我也衷心盼你今后天子剑一出,斩佞除恶,扬威真理,行此侠道,则黎民苍生之幸也!” 杨天皓回道:“白叔勉语,我谨记在心,但愿下次相逢有时,咱们再共饮同醉。” 李白闻言举杯笑道:“哈哈……好,好。眼前金樽,举杯一饮,我李白祝你除恶扬善,名成一代义侠!最后,虽是时过十多年,这句晚来的谢语,还是谢你当年落水救命之恩。” “敬白叔!”杨天皓与沈若雪欢言同声而出,并举杯一饮而尽,餐叙尽欢之后,双方便不舍惜别各去。 辞别李白后,杨天皓与沈若雪自然又赶往蜀郡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