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行约十多日,终于抵达太原城。 入城之后,看着城街两侧依旧的景物,杨天皓不由感叹万分,人说景物依旧、人事已非,或许便是他此刻的体会。 行至东街一处街角,沈若雪却突然驻足,原来那街角空地正有一场精采的杂耍表演,吸引许多人围观欣赏。 然而,盯着那杂耍表演驻足良久的沈若雪,心中百感交集,突然,一阵情思涌上心头,禁不住啜泣起来……瞬间便已面容纠结而嚎啕啼哭。 杨天皓见状不知所以,心想:“该是我近乡情怯,若雪姐姐却怎么哭了?” 一头雾水的杨天皓,连忙轻拍臂膀抚慰着沈若雪问道:“若雪姐姐,怎么了?” 这一轻拍抚慰,沈若雪登时靠在杨天皓胸膛,哭红的双眼泣道:“爷!那天……那天我与爷……我与爷还在这卖着膏药,但是……但是他却……他却……呜……” 终是触景生情,原本早已看淡糊涂仙已逝的沈若雪,此时竟又来到十多年前最后一次与爷爷糊涂仙表演叫卖膏药之地,脑中不自觉浮现糊涂仙那灵活灵现的身影,怎不令她陷入十多年前那温暖存心、祖孙共享天伦之乐的难忘回忆。 杨天皓一听她忆起糊涂仙,便抚慰着啼哭的沈若雪,拍贴着她背,抚顺着她秀发,杨天皓默默无语,心却万般疼惜。杨天皓心知,为救其命,她才失去了祖孙天伦之乐,因此,他心中更为坚定的暗自立誓,今生,绝不弃沈若雪独自一人! 思绪渐缓后,沈若雪这才拭去双颊泪水,说道:“走吧!” 两人便又继续往紫梅山庄而去。然而,一到紫梅山庄门前,却让杨天皓诧异不已! 那原本是座富丽堂皇的院落,庭前百花绽放、草木疏落有致,小桥流水景致怡然的太原城第一山庄,如今却是门扉半掩,穿望庭前杂乱荒芜,显已无人居住。 心疑不已的杨天皓推门而入,更见那原本雕梁画栋的屋舍,部分显经祝融所创,屋瓦剥落、梁柱颓倾,已成一座焦黑的屋宅。 “怎会这样?”诧异心惊的杨天皓脱口说道。 心疑不解的杨天皓,四处探着荒芜的庭院,并挽着沈若雪的手,往那焦黑的屋宅接近…… “谁!”突然一句朗然的喝声,惊吓了沈若雪。便见沈若雪更为紧握杨天皓掌心,不住颤抖。 随后,却见一名老者年近六十,杵着拐杖,由屋宅内缓步而出,只见那蓬头垢面下的目光,眼神炯炯地瞪视着杨天皓与沈若雪,那是充满敌意的眼神,不容任何人越雷池一步的决心。 杨天皓与他四目相接,未眨一眼,仔细瞧那老者半晌未发一语。 老者却厉声问道:“你们是谁?来此作甚?” 杨天皓听出这熟悉的语调,再细瞧岁月在那老者脸上留下的折痕,虽是一头斑白凌乱的苍发,却改变不了记忆中的面容。 突然,杨天皓一句:“王总管!” 老者原本充满敌意的眼光,逐渐转为和蔼而慈祥,一时呆然了,随后老者并说道:“少公子……你是少公子吗?” 杨天皓确认了,眼前这位老者,便是自幼抚养他的王总管! 但见他这副落魄模样,与十多年前那孔武有力的王总管,简直判若两人。怎会这样? 杨天皓想着世事的变化,不由红了眼眶,哽咽说道:“王总管,我……我是天皓!天皓回来了!” “天皓!你……你……你是天皓?” 这个永难忘怀的名称,是他亲自取名,一个遭人遗弃的孤儿,是他抱回紫梅山庄抚养;他抚育他、教育他,爱深责切,也是望他能顶天立地。但却在十多年前的一个黄昏,他那身着灰色布衣的身影,来回焦急地踱步苦候着外出工作的他怎还未归?单薄的身影时时瞧向门外,心想:“天皓这孩子即便贪玩,也该回来了,怎地都已黄昏还不见踪影,等等回来一定好好教训你!” 但随夜色的来临,爱深责切的他却慌了,从此……他所关怀忧心的孩子再也不曾回来,无端地从他生命中消失!直到此刻,“天皓”这个名称,竟又浮现在他脑海,而眼前却是一名陌生不识的男子。 正当王总管还在疑惑之时,只见杨天皓双膝一跪,泣道:“王总管……对不起,对不起,当年……当年天皓……不告而别,让您……让您担心了……呜……” “你真的是天皓!你真的是天皓!” 王总管再也不疑,毕竟只有杨天皓才知当年的不告而别,只见王总管老泪纵横,喜极而泣说道:“你这兔崽子,你……你……你总算给我回来了!我……我……我可盼了你十多年呀!” 鼻酸的王总管一时哽咽不已。 两人相拥而泣,号哭不已,毕竟杨天皓自幼便将那抚育自己的王总管视为父亲看待,虽常受那王总管责罚,心中却是感激的,两人如今久别重逢,自然难掩心中情感而忘情痛泣。 心绪稍平后,杨天皓便将当年不告而别的原委详告王总管,王总管也总算明了杨天皓的一切遭遇。但见眼前紫梅山庄的急遽变化,杨天皓便问道:“王总管,这紫梅山庄怎么了,怎会变成如此?” 王总管闻言深深一叹,眼眶泛红的说道:“唉!都是安禄山叛军……,去年安禄山劫掠太原城,叛军并在紫梅山庄驻军一宿,将山庄一切财物洗劫一空而去后,没想……没想朝廷究责,竟说咱紫梅山庄窝藏安禄山叛军,便将老爷全家押赴大牢,等候问斩呀!我设法想营救老爷一家老小,但官府就是不允纵放老爷,而官府本已向朝廷请旨问斩,却因安禄山攻陷京城,皇帝出逃了,圣旨便未诏示,所以老爷一家大小目前还关在牢中。我留着这条老命,便是等候老爷一家问斩后,将一家大小收了尸安葬,事了之后,我也要赴黄泉服侍老爷去了!没想到,今日竟然……竟然见你这兔崽子回来了。” 杨天皓听闻事情原委感叹不已,并对沈若雪说道:“若雪姐姐,王老爷一家对我有恩,紫梅山庄无端遭人诬陷,我一定要前往营救。” 沈若雪回道:“营救?你打算如何营救?” 杨天皓道:“就用这把天子剑!王老爷平日造福乡里,太原城谁人不知,我更深信王老爷一家受人诬陷,如今陛下既然勉励我持剑仗义,我这第一剑,便想回报紫梅山庄对我的养育之恩!” “好!饮流怀源,我赞同你!我就不信,天子剑救不了王老爷一家。”沈若雪依旧是那种豪迈的口吻说道。 王总管一听杨天皓愿意营救王老爷一家,不由燃起心中早已熄灭的希望,兴奋说道:“太好了,天皓,你愿意营救老爷,我……我这把老骨头给你磕头了!” 正当王总管欲要弯腰下跪之时,杨天皓一把将他扶起,说道:“王总管,王老爷一家既受诬陷,官府既然无法明察真理,天皓便不能辱没这柄御赐的天子剑,明日,咱们便去营救老爷。” “甚好!甚好!如此,老爷一家便有望了。”王总管虽不知杨天皓口中的天子剑为何,但见杨天皓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便高兴不已。 随后,王总管又说道:“对了,天皓,你自幼暗恋不已的大小姐如今也已亭亭玉立了,到时,我便商请老爷作主这桩婚事吧!” 一旁的沈若雪眼眸瞪了杨天皓一眼,暗道:“原来你这兔崽子早已觊觎人家大小姐,十多年来竟然不曾说过!” 但杨天皓却微微一笑说道:“总管,儿时之事,童言无忌,您可别再提此事了。” 王总管反疑惑问道:“难道你不喜欢小姐了?” 杨天皓一脸尴尬模样,说道:“那是儿时之事,不能当真啦!总管,我可拜托您了,别再提呀!” “好吧!不提就不提。”随后王总管望了沈若雪一眼,心中便已会意,于是说道:“我糊涂了,原来你已有了媳妇,难怪要我不提大小姐,的确是我糊涂了,糊涂了!” “喂!喂!别扯我,我可不是他媳妇呀!我是他姐姐,别误会呀,王总管。”沈若雪连忙纠正说道。 王总管闻言心中满是疑团,便说道:“好吧!天皓,我不管你喜欢谁了,明日咱们便去官府营救老爷一家,我可是迫不及待了。” 于是当晚,王总管老迈的身躯登时又生龙活虎了起来,亲自下厨烹煮多道料理,为久别重逢的杨天皓接风。 席间,三人更商议着明日前往官府营救王老爷一家大小之事,并各自诉说着十多年来的人事变迁,直到深夜方歇。 而这一夜,王总管辗转难眠,他虽知杨天皓胸有成竹的想营救王老爷,但他仍不懂杨天皓口中的天子剑是为何物,终究还是忧心杨天皓能否顺利营救王老爷一家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