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畏惧,”老术士说,“修行一途,指的便是攻克自我的心魔,领悟空之真意,倘若无法跳脱七情六欲的束缚,纵使空有一身本领,也不过是虚妄的大梦一场。”
“把心放空,哪怕是直面死亡的绝境,”老术士又说,“平心静气,定下心来思考,此刻,有什么事,才是你们最应该做的?”
“救人。”有一位年纪较大的术士说,“快把那些睡倒的人带走。”
“可是”一位年纪较小的术士不太放心地看着那位同门,“他们的人数如此之多,难道要我们把师傅一个人留在这里么?”
“我们留在这里也只是师傅的累赘,当务之急当然是救下这些人,”那位较为年长的术士语气急促地说,“这才是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事!”
“可是”
年龄较小的术士不太放心地回头张望了老术士一眼,似乎踌躇着还想说什么,但那位较为年长的术士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硬扯着他往躺在地上的人堆那里赶。
“没什么可是的了,我们能做到就只有这些,”那位年长的术士说,“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平时不长进,不好好修炼,因为实力太弱,所以才没能帮上师傅什么忙。”
“刚才那一下,你还不懂么,十二道金光咒瞬间就被攻破了,”他沉声说,“我们根本不是那家伙的对手,如果不是师傅护着我们,现在我们都已经死了。”
都已经死了
年少的术士一边想,一边跟在年长的术士后面,心不在焉地扛起两个年纪不大的青年人,又回头张望了一下。
老术士仍旧与那把黑伞隔空对峙着,呜咽的冷风在月色下拂过,他们之间谁也没有再次动手,就像两尊古老的石像,矗立在丛林与荒野的边缘。
平乏的目光相撞在遥远的时空之中,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产生了幻觉,忘记了老术士其实是一个瞎子。
在他的臆想里,这位老人的双眼是如此的炯炯有神,眼瞳中隐含的深邃目光,仿佛望穿了时空的长河。
“还在那里愣着发呆干什么,别看了,赶紧走,师傅再给我们时间撤退!”
年长的术士又在他的身边催促。
真烦这个多嘴的家伙真烦,老是喊着撤退撤退的。
他根本就是因为心里面害怕,所以才想打着救人的口号,不停地催促着要逃跑。
如果就连妖怪都害怕,当初为什么要跟随师傅,口口声声说什么要当降妖伏魔的术士呢,可现在呢,现在妖怪就出现在你的眼前了喂,为什么还要逃跑呢?
你不是想要杀掉那些祸害人类的妖怪么,可为什么,仅仅是因为打不过妖怪,你就要想着逃跑么?
见鬼,脚好像不受控制地跟着那些懦弱的家伙们逃跑,分明想要留下来,可却越走越远,心里始终有一个声音在那里大喊着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他彷徨地回过头,漆黑无光的伞面下,忽然闪出一把长刀,在银色的月光中闪烁,横划过老术士的身体。
就如裁开一张老旧的羊皮纸。
月色下,苍老的血液在风中飞洒,他惊恐地瞪大眼,眼底的颜色如同深夜。
但血液飞溅的画面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暴乱的意象很快又恢复平静。
老人与黑伞依旧沉静地屹立在风中,无声地对峙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