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见过给别人带来不幸的人,”少年说,“他们即便不吃人,但也杀人,喜欢杀死别人,然后从那些死去的人的手上抢走所有宝贵的东西。”
“我的妈妈也是这样被他们抢走的。”
“被讨厌了又怎样,不被讨厌又怎样,”他说,“别人的目光于你又无关系,既然你无法令他们闭嘴,当作听不见就好了。”
“但”她说,“可能是我希望得到别人的承认,所以我没有办法不这样想。”
“我也想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成长,跟他们一起玩,一起期待着未来的生活,”她说,“可偏偏,我就是不能,不能正常地成长,不能正常地恋爱,也不能结婚生孩子那些看似每个人都会经历上的事可偏偏就唯独我不能。”
“因为我是妖怪的孩子,因为我的体内流着一半非人的血,两种相差颇大的血液交混在一起,我注定会是个短命的人”
“就像个不伦不类的怪物,”她又说,“骡子,就跟骡子一样,由马和驴生出来的怪胎,命短,不孕不育,生下来就是注定不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被人看不起,被人讨厌,被人嫌弃,一辈子狼狈不堪,怎么都不可能抬起头来。”
“可骡子也有属于骡子的快乐吧?”少年说,“例如,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闻着不太像人类,会让我感到莫名的心安,就像遇到了同类。”
“同类?你也是半个妖怪么?”茉莉愣了一下。
“嗬嗬,”他忽然怪叫一声,学着印象中的骡子叫声,“不是妖怪,是骡子,一头奇奇怪怪的骡子。”
“那在某种意义上,”他轻声说,“我们应该就算是一伙的咯?”
当第一百六十五辆拉货的马车往长街的右侧走去,第一百三十七位行人匆匆走过左边街角的拐弯之后,琳终于出现在了大海的眼前。
“你很无聊么?不用回去工作?”琳提着一袋子东西,站在他的面前问他。
“没关系,小白会替我干完我的那份活儿,”大海抬头看着她说,“一下午都蹲在这发呆,不要紧吧,你会介意么?”
“没关系,门口以外属于公共区域,即便是介意,我也没有权利要你离开。”琳放下提菜的袋子,把钥匙插进门口。
“噢,我还以为你会生气呢,”大海讷讷地说,“毕竟一个男人赖在一个女人的家门口,终归是有点不大好看”
“但你还是这样做了,而且,让所有路过的人都看见了。”她忽然停下了拧动钥匙的动作。
“是啊,头发还那么乱,说不定被当成是讨饭的乞丐,”大海自嘲地笑笑,“知道这家主人心地善良,就厚着脸皮,像条癞皮狗一样,赖在门口不走了。”
“人和狗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吧?”他说,“得到了便宜就卖乖,认定了在哪里可以找到吃的,就铁了心要呆在那里等吃的,哪怕是就要饿死了,也愣是不肯走,”他定定地看着前方,“就像个白痴一样。”
夕照下的街道上,车水马龙。
“但你没有得到便宜,”琳说,“昨天睡了一晚上的仓库,醒来的时候发现,躺在身边的不是什么漂亮的女人,而是一大堆毛手毛脚的大汉。”
“原来你都知道啊。”大海说。
“那你呢,你有睡么?”他转头又问。
“整个晚上都在清理现场,”琳一边说,一边扭开了门锁,“机动队的人出手了,把整座现场都冻封了。”
“忙了一晚上么,”他没话找话地问,“很累吧?”
“嗯,是有一点,”琳轻轻地推开门,“要进来吃个便饭么?刚好路过买了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