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是我,凌秋雨,你在这里……” 拉下她的被子,见她满头大汗,发抖着紧揪着被子在怀里,眼中带着泪花,一时间让他有些心疼,他安抚性的拍着她的背,嘴里一遍遍地说道,“没事的,不要害怕,我在这里的……” 宛如救命的稻草,季安珍什么也顾不得的,抱着他的小腿肚,楚慕天叹了口气,坐在她的身旁,将她拥进怀里,季安珍立马抓紧他胸膛上的外衣。靠着他,她的心渐渐的没那么害怕了,慢慢的两人都听不见外面的雷声了,因为就那样睡着了。 第二天楚慕天因为抱着季安珍一夜,胳膊酸的让他下意识的就甩几下捏几下也能缓解酸疼,而季安珍自知有愧,都是因为她让他的胳膊酸疼,所以时不时的她会就下意识帮他按几下,见她贴心乖巧的样子,楚慕天嘴角时不时的勾起来了。这让看到的人心思莫明。凌家父子总算是放心的离开了,而楚慕天的父母看凌秋雨性格和善了不少,则是决定这次不住别庄,就近观察儿子儿媳的感情状况。 季安珍被明晃晃的嫁妆差点没有闪了眼,黄花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一张、琴桌、书桌各式几案……沉香木镶玉如意岫玉如意绿玉翠竹盆景、挂镜、挂屏,有同喜、竹梅双喜…… 有各种华美的金银珠宝,再次感叹到凌秋雨真是不懂珍惜拥有的,这些财富是多少人终生难能赚得的。同时也感叹,财富这东西生的时候有用,可人死了,什么都是空的。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凌秋雨的娘家是四品都司,大历国官的俸禄能够有这么多吗,单单给女儿陪嫁就这么多,那其他的呢,想到这儿她心里泛起不太好的感觉,甩甩头抛开杂念,专心清点。 李总管看到账册,听少夫人让她将一些嫁妆变换现银的时候,惊呆了,赶紧报告当家的,楚慕天听了之后,微愣了一下,喃喃自语道,“没想到她是来真的,她的嫁妆任她处置,如果涉及到楚家的,你再来上报我!” 拿着徐初白查到的讯息,季安珍找到了家人。那是个有些破败的露天小铺子,几个粗木架撑起的大黑帐篷,坐在离铺子不远的马车里,她泪如雨下,爹像是老了十岁,原本清瘦的身材更是瘦到只剩骨架的感觉,一阵风吹来,补着补丁的衣服空荡荡的,肩上披着徐初白送给她的披风,坐在铺子边的凳子上写着什么,时不时的重重的咳嗽,背都咳弯了又直起来,收了笔包了信封,旁边站着的人付了两文钱走了,爹这是像她之前一样在写家书赚钱。弟弟长高了不少,黑了瘦了,坐在水盆边洗着一水盆的碗,他从小就说,以后要当状元郎,他这两年没有上束修,有去考秀才了吗?继母和另外一个妇人模样的女子在一起洗一大堆菜,这两年她的脾气收敛了没有?炒菜的那个和爹长的有几分相像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她的大伯了吧? 季安珍不知道的是,她没有气息之后,大夫心疼地看着她,金针什么方式都试过了,也没有救回她的命,弟弟蹲在她的床边大哭,她的爹红着眼流着泪痛悔地捶着胸口,继母又惊又吓的不敢看她,她的爹指着她,“都是你,你平时苦待我的女儿,我不该娶你过门,云莲啊,咱们的珍儿去了……” “我哪知道她会忽然生病就不行了,她不是一直身体都挺好的吗……” “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她一个姑娘家做了两个大男人做的事情……大夫说她积劳成疾……” 季和荣泣不成声。 她的继母也是红了眼睛,“你这是怪我了,我那有那么恶毒,我也没有想让她死啊,我让她赚钱做工做事,还的债还不是你前妻她的娘留下来的债,我命苦啊,我现在是个罪人了我……” “是我没用,是我的错,我是个没用的读书人,云莲啊,我们的女儿没了……” 撑着油纸伞离开的大夫,听着这些声音,再想起那个可怜的丫头,叹口了气便走了,这时雨下的更大,开始电闪雷鸣。 季和荣捂着胸口,忽然一口血喷出来。 “孩子他爹,你怎么了……” 继母于氏吓得去扶他,他一把推开她,“你给我滚……” 季安珍在车上坐了好久,用力平复心情,擦干眼泪,拿着车里的胭脂遮掩有些红肿的眼睛,随即下了马车向铺子走去。因着她是妇人发式,衣着华丽加上又是丫环又是家丁的,铺子里的人都小心翼翼起来,怕惹上达官贵人,弟弟将桌子擦了又擦,继母将茶小心奉上,爹就坐在隔两个桌子上写字,看着就在身边的家人,季安珍用力捏着袖子里的手控制自己的情绪。 “夫人,您看下,这是菜单,小店若是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季安珍看着大伯,扯着了算和善的笑容,“你是这铺子的当家?” “回夫人,当家小的哪里敢当,这店小,都没有铺面,也就是做点家常吃食讨个饭吃。” “我想买下这店” “买……买下这店?” 听她轻柔柔的嗓音一出,说要买了这店,季和顺呆住了,这是露天小铺也要交纳税钱的,如果有钱,也会像临街的铺子一样,盖个房子了,这儿的生意说好不好,说差不差,但买铺这种事情,临街的铺子都未必有人看得上,更何况是他这种露天的了。两年多前,他无意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带着妻子来找到弟弟,原以为自己境状差,没想到弟弟更差,刚丧女不久,弟弟的身子骨很不好,他便带着弟弟和他的妻儿回到江城,好坏他有个铺子还有厨子的手艺,兄弟俩一起谋生还能做个伴。他妻本不乐意,一下子多了三张嘴加上一个身体不好的,他劝妻子铺子有时忙不过来太累,多了几张嘴也多了几双手帮忙,生意忙的过来做的更好赚的也多了,他弟弟丧女情绪不好,若他不管他,难道眼睁睁看着亲弟弟死去吗,他的妻这才同意。听闻有人想要买这,他看向正在写家书的弟弟,是想听听他的主意。 “是的,买这店!” 季和荣放下笔走了过来,“夫人,实不相瞒,这店生意不差不好,又是露天,怕是你买了亏钱了!” 看到爹发黄的脸色,季安珍努力止住心中的悲伤。 季和荣知道如果可以将这店卖个好价钱,哥哥也是乐意的,用卖铺子的钱再去买大点的铺子,可是在这儿做生意的,也听过一些达官贵人用一些手段占人产业,告官也无济于事。这个小店从没被人相中过,也没有被人相中的资本,季和荣恐有诈。 “夫人请见谅,这店虽小,可是我们兄弟一家老小用以维生的铺子,不能轻易卖。” 这是自己的爹,季安珍见他的神情便能猜出几分他的想法,叹了口气,“我买下这间店之后,旁边两块地我也会买下来,在这里盖房子重新装修营业,你们可以继续在这里做工,我可以聘请你们为掌柜和小工!” “这……” 两兄弟对看了一眼,都有些心动。 “我的夫家姓楚名慕天!” “江城楚家!” 这时候在吃饭的人也围了过来,在江城生意做的好的排名前十的,只有经商的难怪是小摊贩也是无人不知,楚家排在前三,楚家的生意口碑在江城也是极好的。不用说,有了楚家的金字招牌,季安兄弟总算是放心了。 季安珍听到大家小声议论纷纷,都说季安被贵人相中了,看到她爹与大伯明显松动的表情,两人走近耳语几句,她就知道事情差不多可以成了,没想到楚家的招牌这么好用。 “夫人,您不怕做赔本买卖吗?” “不会,怎么经营我有打算,另外,你的女儿季安珍与我曾有过一面之缘,她还曾帮过我,这也是我为什么买这铺子的原因。” 一提到女儿,季和荣的脸黯然了下来,“我的女儿已经过世两年多了,难为夫人还记得,季某感激。” “对了,价格一百两!” “哇,一百两,这铺子最多五十两不到,这么点地方花一百两买,真的假的”“依我看这片地肯定有什么,官府是要发展这片地吗,楚家先听到风声?”“有可能是的”…… 季安珍想给家人的何止是一百两,但她也有自己的考量,这钱本是凌秋雨的,另外一下子给的太多让人怀疑也让家人处于一个不安全的境地,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想让家人可以真正的足够强大起来。 这个夫人开出的条件太让人心动,她夫家楚家值得依赖,她还说只要签了买卖契约就到官府公证,办正规手续,季家兄弟总算是放心了。 当场拟定契约书双方签订好,季安珍带着人转身离开,她的背后家人对她恭敬感谢畏惧,而她没有走进马车前一直没有回头,纵是泪水再次落下她的脚步已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