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醒了吗?” 一个凉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季安珍感觉自己的全身就像散了架子,疼痛不堪,尤其是脑袋。她睁着有些酸涩的双眼,循着陌生的声音看过去,那是一个陌生的俊美的男人,有棱有角的脸的俊脸,乌黑介于文雅和英气的眼眸,浓眉挺鼻,坚毅的双唇抿紧,沉着一张脸,有着不怒而威的架式。一双眼睛看着她,隐隐透出寒星和对她的不喜,甚至好似有那么些希望她死的神情,因着脾气阴暗不定的继母,加上当小贩做生意,季安珍从小就非常会察颜观色,看人的眼神很准。为什么,这人是对自己是这个态度,看这人好像有那么一丝丝眼熟,但季安珍确定自己不认识他,还有自己不是发高烧,继母去请大夫了吗,现在自己是在哪? “你……是谁?” 季安珍开口问他,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什么声音,嗓子干的冒火。 “既然夫人醒了那就好生养着吧!” 说完俊美的男人便出去了,看也不想多看她,即没有听清,也不理会她看着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季安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喊不出来也弄不明白,加上全身疼,又浑浑噩噩的昏睡过去了。 从房里走了出来的楚慕天用力呼出心中的一口郁气,从下人跟他报告说她乘坐的马车出了事,受了重伤,很可能不行了,他便往家里赶,他楚慕天不是个心狠之人,可在这时候心里却生了起她真死了便好的想法。 自他娶了她,这两年他的生活压抑沉重,心尤如活在监牢里。刚到门口听丫环说夫人没气了的时候,他内心松了口气同时也生出难受,她还是很年轻的,原本他想着再忍一年,也算遵照了祖训,不管她娘家再施压,倾全力休妻。楚家有祖训,不能随意休妻,只有妻不能生,如此满了三年可休妻纳妾,楚家人都比较长情,历代祖先休妻纳妾的很少,偶有人收了一两个暖床丫头。结果进了门又听到丫环们的大声呼叫,说有气了活过来了,让他又有几分失落。 未婚前得知她因为是官家小姐,脾气有几分骄纵而已,嫡女独女被娇养长大也是正常,士农工商,他楚家虽有万贯家财,却与官家无法相提并论,更何况是正四品都司家的女儿,所以江城的人都认为楚家是烧了高香,娶了官家的千金。原本是有钱,现在的有钱有势了。婚后知晓自己是被她看上,硬求着她爹凌都司找媒人在中间牵线,否则以她官家千金媒人怎么会敢往商贾之家介绍,那时楚慕天刚刚当家,根基还没站立得稳。 起初新婚看到美丽的妻子,想着好好疼惜爱护她,恩爱还没有几天,她的性格便曝露出来,没想到她美丽的外表下,一颗不能容人的心,嫉妒任性蛮不讲理,手段残忍狠毒。把这个家弄的乌烟瘴气,他的爹娘都不愿意在家里住,早早搬到别庄,楚家的旁系亲属,以往一直友好往来,现在很久不敢进他家的门了,想到她的一些手段,楚慕天打了个寒噤,便叹口气往书房走。 “少夫人,药煎好了,大夫让趁热喝。” 小丫环战战兢兢的把药举过头顶端给季安珍,相对前几天时醒时睡昏昏沉沉的,今天季安珍 的精神好了很多,在她尚且还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别人给她陌生的称谓,第一次醒来见到的男人是谁。这些人还对她小心翼翼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便发现了这些照顾她的人很怕她,就面前这个小丫头,低着头连眼睛都不敢多看她一眼,刚刚看她没有像前几次接过药来喝,抬了下头看了她一眼,更加惶恐不安,端着药的手都在发抖。 季安珍接过药喝完放在托盘上,说了声“谢谢”,之前一直发不了声,现在嗓子虽然还是疼,却能发出声了,她便开口感谢。 听她说谢谢,还在发抖的小丫头跟见鬼了似的,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敢多看,便赶紧把头低下来,将药碗放在桌子上,另一个丫环赶紧拿温热的毛巾给她擦手。 坐着的季安珍非常不习惯这样被人侍候,从小她的生活就像是打仗,除了每年农作物收成的时间,忙田地里的事情,还放牛羊养猪,家里里里外外打扫,洗衣做饭,还接了写家信的差事,一封家信二文钱,另外还得在逢集市的时候去做生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季安珍一想头还是隐隐疼,她下意识的抚着头顶。 “少夫人是不是要梳妆,奴婢这就来帮忙。” 知道夫人一直是爱美的,看她抚着头以为是要梳发,两个小丫头一左一右的扶她起来。 “你们是谁,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叫我少夫人?” 被扶着走向梳妆台的季安珍开口问出心里的疑惑。 “奴婢小荷” “奴婢小塘,之前照顾少夫人的丫环因为护主不力被李总管送走了,安排奴婢们来照顾少夫人。” 被安排照顾少夫人,两个丫环都不愿意,被少夫人弄死的人是不多,可弄残的人那是一把又一把,奈何李总管对她们家有恩,既然被选上,只有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办事,送走之前的丫环,是李总管其实是怕少夫人重伤醒来迁怒下人把人弄死,她受重伤,身边的丫环却是轻伤。 忽然又想到少夫人问为什么叫她少夫人,两个小丫头面面相觑。 远远的对上镜子,季安珍感觉自己仿佛被雷劈了一般,那不是她的脸,她一把扑向镜子旁,贴着镜子,那陌生的脸是谁,是她吗,伸手摸摸脸,是温热的,是做梦,一定是的,不然她怎么会在一个华美的屋子里,穿着丝绸的衣料,享受从前不敢想的别人精心呵护的照顾。伸手捏捏脸,疼,不,不是做梦,这梦怎么持续了几天还不醒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她是季安珍,怎么换了张脸,不仅换了张脸,身材身高俱是不同。 她这般神情有些癫狂,两个小丫环立马吓的跪倒在地,少夫人受伤,脸上有些许擦伤,她们以为她是接受不了,肯定是了,不然为什么这样的反应。 “少夫人,您别急,大夫说再擦几天药,脸上的伤就会好的。” “是啊,少夫人您放宽心。” 尚处在震惊中的季安珍回过头来看着两个小丫环,转身的时候无意间袖子将胭脂盒带到了地上,“嘭”的一声。 两个小丫环更加惊恐起来,“少夫人,奴婢嘴笨,您息怒!” 说完两个小丫环自己开始扇自己嘴巴,左右轮扇力度很大,没几巴掌都是脸发红,这两个本是精明的人,少夫人在意自己的脸,她们本就不美,这时就将自己打丑,应该会让她消点气,至少不会拿她们的脸开刀,被少夫人毁容的漂亮丫环太多了。 本就没回过神的季安珍更加不可思议了,不明白这两个姑娘为什么自己打自己,一时间盯着她们这样呆住了。 见少夫人没有开口饶恕,两个小丫头快哭出来了,赶紧磕头不止,直到磕的脑门快出血了,才回过神来的季安珍,刚想开口制止,一个含着怒火的声音传来,“够了,别磕了,凌秋雨,你能不能消停点!” 是第一次见面那个俊美的男人,此时他的眼神更是嫌恶地看着她,“才刚好一点儿,你又是如此,凌秋雨,这儿不是你凌府,我楚家的丫环是跟着楚家多年的家生子,是人不是畜生,你能不能别给我楚家作这些孽!” “我……” 季安珍想开口说她不是凌秋雨,可又不知道怎么说。她这般有些示弱的模样让楚慕天更为恼火。 “你还想说什么,这两年你的戏演的够多了,凌秋雨,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楚慕天当初被你看上,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说完看着默不作声的凌秋雨,楚慕天叹了口气,不再看她,转身出了房门离开,他已经很久没有跟她说这么多话了,仿佛憋在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发泄了很多,可是这一时的发泄有什么用。 原本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瘦高的男子,看着额头出血脸肿的像猪头的两个丫环,送过来的时候还是清爽机灵的模样,他不喜不悲,袖子里的手却握紧,做了半辈子楚家的总管,现在把人往火坑里推的事情,他真的有点做不下去了,若不是他也是楚家的家子生,世代承楚家的恩泽,这份总管的差事,他早不想干了。 “既然这两个丫环少夫人不喜欢,那奴才回头重新安排。” 说罢,一挥手,两个丫环走了像是救命似的跟着他走了。若是以往他这态度,凌秋雨早就发火了,房里砸一通,再把丫环打一顿,如果不是他的功夫比自己高,楚慕天强硬保他,她早让这个总管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季安珍想不通想不明白,这么离奇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了,她高烧应该是身亡了,灵魂却活在一个叫凌秋雨的女子身上,那个冷脸男子是凌秋雨的丈夫,看他们和丫环们的反应,想来这个凌秋雨对他人很是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