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陛下。” “抖抖索索的做什么?有什么事快说!” “陛下,那位大人住去了七,七夜庭。” “你给她安排的?” “奴才怎敢!” “行了行了!你退下吧,以后她的事不必向朕禀报了。” “是——”那女官说完,恭恭敬敬地退出了大殿。待瞧着那殿门一关,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送祁大人。”殿外的仆女目送她走远,这才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道:“还以为陛下又要大发雷霆呢!还好还好,我这身上的伤几日前刚好,可不想又被送去掌刑姑姑那里!” “陛下的脾气果然不太好呢。”另一人点点头,继而又道:“但是七夜庭到底是什么地方啊?那位住进了七夜庭,怎么会把祁大人吓得要死的样子?!” 那仆女闻言瞥她一眼,“你新来的?”见对方不好意思地承认了,那仆女才又道:“七夜庭,小东宫嘛。历来是给未及笄的小太女住的。” “那太女及笄后住哪?” “当然是搬去东明宫啊,白痴!” “哦——”那人挠了挠头,心说还要这么分的…… ——————割线君路过—————— 夜间,国主又宿在了华浓所。 华浓所地处皇宫西向,之于整座皇宫建筑群的中心(也就是乾龙殿)算是偏远的了,这地方以前是给初选入宫的秀郎住的,后来就不知怎的被这为陛下圈起来,成为她的御用居所。 她所行种种自然是不合规矩祖制的,但在位过的所有陛下里,也没有哪一位像她这般霸道而冷血的,是以就这一位要做点什么事,旁人还真是轻易不敢多嘴。 如今宫胤已经即位二十余载,恰是皇威正盛的时候,朝廷根本是她的一言堂,若非有杜梦臣那等直臣,基本上这位陛下也就顺风顺水(为所欲为)了。 “陛下,奴才服侍您更衣。” “不必了。”宫胤一向冷刻的面容竟罕见的显露出一丝疲态,她挥了挥手,让跟着她的诸多宫人都退下。 侍人们皆低了头,自然不知他们敬畏万分的君主,竟难得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待宫人为她关上门,仅听“嘎吱——”一声响,这门外门内竟似被隔成两个世界。外间诸多纷繁复杂,凡尘喧嚣都好像离得她很远了,而这屋里间,才是真正承接她满心疲惫的港湾。 梅兰竹菊的四扇屏风,东面墙角的花瓶摆件,一屋挂满了水墨字画,字画前横着写字玉案,可案上放的文房四宝被归置的整整齐齐,本是为方便主人取用,但却再也没人去触碰。 因为这房里的一事一物仅看着都让她好像被人当心扎了一刀,满眼的泪已不会流,却化作血从腐烂化脓的伤痕中溢出。 你说我不看了罢,难免让自己又煎熬又折磨,可闭上眼了,这房中的一切也早已刻在了人的脑子里。 同处的,还有她昔日青涩却美好的光景,屋内种种活灵活现,就好像还真有人会与她耳鬓厮磨,打情骂俏…… 宫胤渐渐合上的眸,正是睡意朦胧时候,却感觉有人轻推了她一下。 她睁开眼睛便要发怒,却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生生顿住了。 对方与她生的一样,然气质却与她大相径庭。宫胤的冷脸,多是冷刻与寡薄,然而对方却有一种骨子里的傲慢和上位者绝对的压迫感。 对方仅盯着她都让人颇感窒息,这种诡异的镜像画面已让常人心惊肉跳,但宫胤除却恐慌之外,更多的是一种要命的熟悉。她猛地抬脚踹过去,可腿又在半空中被自己脚踝处的铁镣限制住了。 宫胤怔愣住,去听对方轻笑一声,“她”抬手解下发冠发带,任一头青丝滑落肩头。彼时,你若再看过去,那人已改的面目——俊美的眉微挑,漆黑而幽深的眸子里却只映得下宫胤一人,他开口:“陛下还不习惯吗?” “苏……礼琴。”宫胤的声音有些发涩,“我这是又梦到了你啊。” “怎么是梦呢?”男子将她拉入怀里,同她抵着额头亲昵道:“已经替陛下处理了一个月的朝政哦。” “啊,是了。”宫胤突然觉得鼻头一酸,可是眼眶里却是真的流不下泪了,“你这个时候已经将我关起来了。” 听她所言,男子又把脸埋在的她颈间,低低的笑起来,那笑声还是宫胤记忆中那样温柔,宫胤的心一阵抽痛,苏礼琴就是这样,明明做着伤害她的事,可有愿意把他所有的好都陪给宫胤做补偿。 她贪恋他所给予的一切,却又胆小的不敢有一丝回应,因为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被引着把命都给了他。 事实上,她那个时候的确是已被他掠夺的什么都不剩,但还祈求着能留她一条命,她很奢望能多看他一眼。 “陛下这样听话,真好!”男子轻轻的吻了吻她的脸颊,心情看样子是蛮不错的,宫胤心道。 “不像陛下的那些臣子嘛……”话到此处,他顿了顿,又接着说:“无妨,不听话的左不过杀了就是。” 听他温温柔柔的说出这些话,宫胤还是忍不住轻抖了下身子,男子便抱紧她,“陛下别怕,您是臣的至爱之人,臣又怎么会舍得伤了您。” 这是梦吧?宫胤突然有些不确定了,不论现在场景究竟有多么虚幻,可那人的怀抱却给了她真实感。 到此,宫胤便权且信了,她有些紧张地回抱住对方,男子的身子微微一僵,她听他沉声道:“陛下这是原谅臣了吗?” “没有……”宫胤颤声着否认,心头百般滋味涩涩的涌出,可眼角却什么都没有,“礼琴,这皇位我们不要了好不好?我们逃出宫去,找一处安静地……” “陛下。”男子放开了她,直与她对视道:“陛下知道这位子对臣有多重要。” 宫胤忍不住伸手捂住了眼睛,不想去看他,他那双眼太深了,老是让她看不透,她便自语呢喃着:“是啊,我从来都知道的……”皇位甚至比我还重要,呵—— “陛下。”男子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慌乱无措,但是他到底冷静了下来,重又轻轻笑起来,哄她道:“陛下别生气,除了放弃皇位,臣什么都答应你。” 什么都答应她,除了,放弃皇位。 什么都答应她,除了放弃皇位!除了放弃皇位!! 宫胤的心口抽疼起来,好疼好疼,疼得她要窒息,很想大哭一场来发泄,可是她哭不出,怎么会哭不出呢?她的伤痛明明都要全部决堤了。 “陛下别生气呀。”男子的声音终于不那么平静,他伸手拉开宫胤捂住眼睛的手,“陛下这样,臣的心也会难受。” 宫胤却不再说话,一双眼有些空洞,像是死了心。看她这模样,男子很害怕的重又紧紧搂着她,“陛下的想什么,又想离开臣吗?” “陛下是臣一个人的,是臣一个人的……” “陛下真舍得我吗?陛下不能为我留下来吗?” “陛下……陛下别走!” 什么能让宫胤留下来呢?男子急迫地想,没有,没有,连自己也不能吗? 宫胤有点累了,她直觉这个梦也该醒了,即便这场景再真实又怎样?这些已经发生的事,在巴巴的回首,左不过又再次撕裂她的伤口,故事的结局却不会变了。 …… “陛下,陛下跟臣生个孩子吧!” “你说什么?”宫胤的瞳孔一缩,“孩子…” “陛下,陛下不愿吗?” “不要!不要!”宫胤刚还死寂的情绪,瞬间激烈起来。她浑身发抖,眼里充斥着血色。左边的臂膀已僵的不能动,可其上的皮肤却浮现着抽搐、痉挛的血管,可怖非常,“会死的,会死的!我不要!” ————“我不要!”这一声喊的声音太大,也太痛苦。不仅让宫胤从那梦里清醒过来,更是让门外的诸多侍女惊到了。 众人推门而入,还会忧声说些什么,宫胤一个物什砸过来,又让诸人滚了出去。 房间又只剩下她一人。 宫胤大口的喘着气,出了一身的冷汗。只左手腕儿还是抽痛难忍,她用右手死死掐住,半晌后恢复过来,那腕儿上留着一块浅疤。 她正望的出神,眼角却划过冰凉,这次终于流出了泪。床榻上只坐着她一人,宫胤瑟缩了下身子,很冷,心也冷。 她干脆扯开被子将自己埋起来,用双手拼命捂住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苏礼琴这混蛋,在梦里也不愿跟她走,为什么不跟她走!为什么!? 这么想着,她此时才明白,原来她在梦里没哭,不是因为脸泪流干了。而是这泪只留给在梦外的自己。 而梦里的他们,都不配得到解脱—— …… “噗!”鲜血染红了那人的一块衣襟,她这受伤的尚且还没什么反应,只她身旁的人却已惊的尖叫了一声,“封仙师,是失败了吗?” 封要缓缓吐出一口气,揉了揉微疼的胸口,站起来说:“应该…不算吧。” “啊?”林满儿颇为紧张,“封仙师是什么意思?” 封要的神色古怪了两秒,迟疑的问他:“国后可知道,陛下身边是不是有什么高人?” “不会的,陛下对术师厌恶至极!”林满儿一口回绝,然又疑惑地问:“封仙师怎么了?刚刚不是…做法失败了吗?” “没有。”封要摇了摇头,“只是在最后时刻,被人发现给打了出来。” “唉!在下惭愧,虽百般手段用尽,仍是读不到陛下梦的后半部分。刚刚更是凶险,差点让人将元神打散,这宫里定是有什么高人了。” “封仙师莫要自责,是本宫太过心急了。”林满儿安慰完她,又有些惊惧地问:“陛下身边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术师呢?那,那我们莫不是被发现了,这可怎么是好!?” “无妨,我这‘随风潜入梦’可是高阶幻术,旁的术师再厉害,也无法仅凭这个,就感知到我的方位和身份。” “这便好,这便好。”林满儿碎碎念道着,像是在努力的说服自己要安心。 封要见状,安静的退下去疗伤了。 林满儿苍白着脸得坐回位子,一时有些伤神,“陛下呀陛下,臣真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