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拿了药回来,遇见了江微。
那时候宋从渡早把小时候那修士的预言忘了。
和江微心意相通时,那修士又偶然路过此地。
看了他们,喟叹不止。
他指向天,说,天机不可泄露,我已然破戒,惜乎也未能阻止天命。
宋从渡低声说:“……那时,他的目光在江微的小腹上停了一瞬,但什么都没说,就此离去。我想起了小时候他说的话,把那则命中之劫的预言说给江微听,江微和我笑,说他正在冲击化境,的确是要渡劫的,说不定我就是他的情劫。”
不过江微又解释,所谓情劫,是要爱得深,被伤得深,勘破便能破劫。他笑着对宋从渡说:“你与我这么好,绝不是情劫。算运数的修士,也不是句句都对,也有算错的,不必在意。”
那之后没两天,江微便发现自己怀孕了。没踟蹰多久,他就跟宋从渡坦白了这件事。他十分信任宋从渡,宋从渡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他们都很期待孩子的降临。
大约五个月后,沈辞来了。
带着一片白鳞。
宋从渡不知道沈辞和江微说了什么,但与江微谈完之后,江微忽然说要回一趟崎洲。“他说他要回一趟家。”
江随澜心里默默想,看来江微还是向宋从渡隐瞒了他是从魔渊出来的这件事。
江微一去不回。
一直到他们计算中孩子该出生的日子,江微都没有回来。宋从渡等得焦急,猛然想到那算命的修士,他病急乱投医,虽然找不到那位能算天命的修士,但另找了一个,请他算江微下落。那修士摇摇头,只说凶多吉少,不必再找。
宋从渡不信,掀了他摊子。
然而没过多久,宋从渡便目眦欲裂地看江微留给他的那片代表着他生命存亡的玉简碎裂。
“我还没来得及去找江微,去找你,”宋从渡说,“沈辞便忽然出现在我家门口,神色怪异地看着我,语气也很怪,说‘你竟没有死’,然后他轻轻一挥手,我便死了。”
等宋从渡再醒来,他躺在草地中,成了肉眼不可见的、没有重量的魂体,——又被叫做鬼。
他浑浑噩噩了一段时日,那段时间脑子不清醒,只知道不能叫任何人破坏这座院落中他和江微在一起的美好回忆。
后来逐渐清醒了,他一遍遍地展开自己的画的江微看,他画得很好,画中蕴藏了些许江微的精、气、神,偶尔会产生仍能和江微交流的错觉。慢慢的,他竟学会了修炼。
他成了鬼修,只是从初境、入境再到迷境,仍然只能停留在这间院子里。
“昨日你跟沈辞来时,我就在这里,”宋从渡说,“我看着你,看着沈辞,木头人一样僵住没动。”
他苦笑道:“明明想了一百多年,若能见到沈辞,定会杀了他。”
天色一开始越沉越深,越暗越冷;渐渐的,天慢慢亮起来,院中杂草上凝了露珠。
云片糕不知道睡了几觉起来,太阳高悬头顶的时候,江随澜已亲昵地叫宋从渡:“父亲。”
而后就像一百多年前一样,沈辞,或叫文词柳——总之,狂扬魔尊,走到了这里。
他说:“我要杀了宋从渡。”
宋从渡远远不是狂扬的对手。
他被举在半空中,魂体忽明忽灭,显然受创严重。
江随澜叫狂扬住手,可狂扬不听他的。
他只慌乱了一瞬,就镇定了下来。要想办法,要冷静。那是他的父亲……江随澜觉得宋从渡没有骗他,他才体验了渴望中的亲情不到一日夜,他不能让狂扬杀死宋从渡。
在脑中飞快转了一圈,这局面能救助的人,甚至称不上屈指可数,而是只有一个。
江随澜来不及多想,神识从乾坤袋中调出那块玉佩,猛然捏碎。
一刹那间,天地仿佛寂静了。
江随澜盯着宋从渡几乎快透明得看不到的身躯,仿佛等待了一辈子般漫长。
直到眼前的风与气微微扭曲。
殷淮梦的白衣出现在他面前,他顷刻间判明局势,指尖拨琴,琴音飞向狂扬,戾气极大,直接削断了狂扬扼住宋从渡咽喉的那只手。
宋从渡和狂扬那只断手同时落在地上。
江随澜冲上去,把宋从渡带回檐下阴影中。
然而……然而,宋从渡的身影仍然在不可挽回地逐渐淡去。
江随澜呆愣愣的,使劲抓宋从渡的手,却没办法阻止那本就稀薄的重量越来越轻。
他突然意识到了。
狂扬的魔气在摧毁宋从渡。
“师尊!师尊!”江随澜恐惧地大叫,“救救他,救救我父亲——”
殷淮梦回头俯身查看宋从渡的情况,他的手刚搭在宋从渡的胸口准备替他驱除狂扬的魔气,陡然间地动山摇,乌云压境,震耳的龙吟响彻天地。
魔龙从云中穿梭而来,它漆黑泛银的利爪闪电般刺向殷淮梦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