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玲珑沉默了一下,然后坚定的说:“妾愿追随殿下前往燕国。” 赵偃抚着她鸦色的长发,帮她扶正了兰花发簪,劝她说:“玲珑,燕国苦寒,孤这一去,归期未定,危险重重,孤实在不愿你陪孤去冒险受苦。” 孟玲珑灿烂一笑,竟比刚才美人哀婉的样子更美了几分,她坚持说:“无论后果如何,玲珑愿陪在太子殿下身边。若不能伴太子殿下,玲珑生而无趣。” 有孟玲珑这句话,赵偃黯然了一天的心情终于放亮了些,父王佳丽无数,他却觉得人生得一红颜知己,便已经无憾,而孟玲珑便是让他此生无憾的人。 赵偃是舍不得她的,但更舍不得她受苦,既然孟玲珑坚持要和他一起去,赵偃如何还能拒绝得下去。 “玲珑,既如此,你收拾行装随孤去燕国。” 孟玲珑欣喜的用力点头,仿佛她不是去受苦的,而是去赴一场盛大的宴会,是去加冕为后。 赵偃深受感动,差点忍不住说出玲珑,此生有你,足矣!这种冲昏了头才会说的傻话。 太子与孟玲珑又温存了一会儿,最后依依不舍的回宫了。 回了太子宫,赵偃招来管事的人,对他们三人吩咐:“孤即将前往燕国,你们打理好行装。广修,你随孤同往燕国,赵泽,看好太子宫,照顾好祺儿,必要时你可不听太子妃令。奈绪,你协助赵泽。” “诺!”三人齐声应诺。 赵偃又问:“太子妃呢?” 广修回答说:“太子妃殿下仍然在寝殿。” 太子点点头,让他们退下。直到此时,他才想起应该给太子妃知会一声他要离开的事。想起太子妃的那张脸,虽然还没有亲自见到,赵偃已经感到了厌烦。 太子妃被赵偃关在寝殿。赵偃忙了一天都忘记了她这一号人,没有赵偃的命令,其他人也不敢放她出来,所以她被关了整整一天。听着儿子在外面哭叫的声音,那一刻,太子妃对赵偃心生恨意。 “开门。”赵偃吩咐下人。 太子妃正在发愣,她总觉得赵祺在她耳边哭闹,却无人照顾他。 开门声惊醒她,她缓缓转过头,看到了赵偃。 太子妃撑着案几站起身,快步朝赵偃走过来,也不行礼,抬起手抓住赵偃的衣襟问:“祺儿呢?我听到祺儿在哭。” 赵偃打掉她的手,皱起眉,不悦的说:“你装什么疯,祺儿好好的在他自己的寝殿里安睡。” “祺儿无事?太好了,太好了。”念叨了两句太好了,太子妃又朝太子恭敬地行礼。 “妾知错了,请殿下放妾出去。” 看到太子妃恢复了正常,赵偃的脸色也好了些,准备给她说正事。 “父王有令,孤即日前往燕国为质。” 太子妃担忧的看着赵偃,赵偃的脸色说明了此事绝无更改的可能性。她不能让自己的丈夫独自去受苦。 “妾愿随殿下前往燕国,请殿下成全。” “胡闹!你去燕国,又有何用?”赵偃真是反感太子妃什么事都要掺合的性格。 “妾自知无用,但是妾想与殿下共患难。”太子妃期盼地望着赵偃,一方面燕地苦寒,她舍不得赵偃独自去受苦,另一方面也希望共患难的经历能够挽回赵偃的心。 奈何赵偃想要同甘共苦的那个人并不是她,她连共患难的资格都没有。 “孤意已决,你留在宫中,安心照顾好祺儿,其他诸事不必理会,孤已安排好人处理。” “殿下,妾亦决意追随你。”太子妃仍然坚持。 赵偃叹了口气,牵着太子妃的手,扶她坐下,然后起身坐到太子妃对面,神色郑重地说:“祺儿还小,事事离不开你,你若随孤去了,祺儿怎么办?你和祺儿皆是孤心头肉,孤如何能将你们置于险地。听话,好好在家照顾祺儿,等着孤归来。” 赵偃有阵子没有好声好语地对她说话,更何况这种剖白心意的话,太子妃感动的热泪盈眶,心软化成一滩水。她用力点头,有点哽咽的说:“妾必会照顾好祺儿,等殿下归来,也请殿下千万保重自己,早日归来。” 赵偃看着太子妃的眼泪,视若无睹地点点头,说话的语气却是温柔的:“好,孤身边不缺人照顾,你和祺儿才要照顾好自己,祺儿还小,劳你多费心。” “殿下何时启程?妾为你收拾行囊,殿下多带些人手和金银珠玉。”说到这,太子妃有点坐不住了,她恨不得将整个太子宫打包让太子带去燕国。 赵偃按住她的手,对她说:“孤十日内启程,你不必着急,孤已经安排好人,只是这几日孤会很忙,不能多陪陪你们母子了。” 太子妃双手抓起赵偃的手,与他十指交缠,体贴的说:“妾明白,殿下心里有我们母子,妾便满足了。殿下正事要紧。” 赵偃抽出手,反手拍一拍,安抚她。 “孤还有事,先去忙了,你今日也累了,好好歇歇。” 太子妃笑着点点头,她有阵子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啦。 离别来的很快,正式的旨意发下来的时候,已经是赵偃出发的前夕,赵婧知道消息只比明旨早了一天。 默默等到旨意下来,赵婧才去遣人约了赵偃在太子宫附近的小花园见面。 赵偃的确很忙碌,下午才抽出了一点时间。赵婧送出了自己的离别赠礼。 她本以为会自己会冷淡地看着赵偃离开,却忍不住鼻子一酸,真正生出离别的伤感之情。 “哭什么?”经过这几天,赵偃的情绪已经平复,此刻,已经能微笑着面对与妹妹的离别。 “风沙进了眼睛。”赵婧随意擦了擦。“太子哥哥,真舍不得你。” 伤离别,舍不得,但是若能不见也好,赵婧的复杂心绪牢牢压在心底。 “孤也舍不得丹华,孤这一走,再回来时,说不得丹华已经出嫁,真是见一面少一面。” 是呀,古人结婚都挺早的,结婚的确是个大问题,不过赵偃这番也未冲淡赵婧眼前的离愁别绪。 “我还小呢,太子哥哥。出嫁成婚都是以后的事。” “你呀!”赵偃失笑,“你真是一点也不怕羞,一个女孩子,说起自己的婚事竟然坦坦荡荡的。” “是你先提的呀。”说到这里,赵婧的情绪有点低落。“有什么好害羞呢,太子哥哥,王室女子的命运都是注定的,我最好也不过是如云和姐姐一般。” 这话题不能再说下去了,即使贵为太子,赵偃也改变不了赵婧注定的命运,他安慰着:“有哥哥在,即使你嫁到他国,也没有人敢欺负你。其实我今天还有一件事拜托你。” 赵婧很自然地跟随着赵偃的话转换了情绪,她看了一眼天空,说:“太子哥哥客气了,你我兄妹之间,用不着拜托二字,太子哥哥尽管吩咐。” “好,燕太子即将来赵,他与你年岁相当,孤想让你照看他,你权且多个玩伴吧。” “这……”赵婧有些迟疑,“太子哥哥,我年纪毕竟越来越大,不合适吧。” “放心,孤自然不会让他住到芷阳宫,父王已经派人收拾了宫殿,丹华帮孤看着他就好,有什么事可以告诉赵泽。” “太子哥哥放心,我明白的,他们若好好待哥哥,我自然会好好待他。” 赵偃生出一种孩子没白养的感觉。丹华是真的长大了。 赵婧觉得没啥用,看历史书的时候,燕太子丹给他的感觉就是爹不疼,又在赵国又在秦国为质。赵偃若想在燕国过的好,靠的还是赵王的重视和赵国的国力。 “明日孤走的早,丹华便不要去送别了吧。” “太子哥哥陪我多坐一会儿,好吗?”赵婧带着几分伤感的问。 赵偃遗憾的摇摇头,“孤还需出宫,我们兄妹就在这里辞别吧,丹华,你也保重自己。”赵偃伸出手,再一次摸摸妹妹的头发。 赵婧站起身,最后一次抱住自己的哥哥的腰。 第二天,赵偃果然走的很早,不过赵婧更早,她站在城门旁等了半个时辰,马车从她身边走过,然后沉默地看着赵偃的马车远离的影子。马车带起尘烟,影影绰绰中,车上还有一个女人的身影依偎着赵偃。 赵婧抬头看看天空,虽然是离别,今天却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人越来越多,即使隐身也多有不便,既然不宜久留,赵婧先回了宫。 赵政大概察觉了赵婧心情低落,今日格外乖巧。 赵婧很快调整好了心情,今日给二人讲了些阶级的概念。 放学时,赵婧留下了两个人,宣布了一件事情。 “燕太子丹即将到来,将来会住在宫里,阿政,你又要多一个小伙伴。” 赵政一点也不为这件事欢欣鼓舞,燕丹来不来,和他有什么关系。 “芷阳宫里秘密多,燕丹来后,你们注意些,而且阿安年纪渐渐大了,你们两个练武避讳着他些。” “姐姐,你不准备让七公子习武吗?” 小高也看着赵婧。 “我只愿阿安这一生平安喜乐,无忧无惧,能做个富贵闲人。” 赵政沉默,七公子如今还小,长大后未必会如姐姐所愿,一国公子,即使不够受宠,也不会少了野心和雄心的。但是看着姐姐憧憬的样子,赵政唯有沉默的点点头,这大概就是姐姐说的当局者迷。 燕丹来的很快,赵偃离开的第十三天,燕丹带着一路风尘踏进了赵王宫。 看来父王给出的诚意很动人,燕王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将人送到赵王宫。 魏国的使臣正在赵国逗留,就结盟一事讨价还价。因此,燕丹的到来很低调,赵王私下里召见了他一次,然后就将他藏在深宫。 赵婧没有冒然相见,只是又一次嘱咐赵政和小高小心谨慎。莫离也将芷阳宫看的更紧,因为此事,这个月甚至没有出宫与吕悦相见。 赵婧倒是出宫见了吕悦,她的医馆开得很不错,赵婧去的时候,正碰上人喊她神医。 医学生中有了可以独立坐诊的人,赵婧让赵黎在各地开更多的医馆,一来治病救人,二来给学生练习的场所,三是便于收集信息。这件事也在逐步推进中。 看到吕悦过的不错,赵婧也没有打扰她,悄无声息的回宫。 莫离见到她,首先汇报了燕太子遣人前来,约见赵政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