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怕这个?”方无颜原是想着齐铭这样的,该是把客套话当作家常便饭才对。
齐铭无奈道:“所言皆不是袒露心扉,所行皆是如履薄冰。我又,如何不害怕呢。”
大抵是无论置身何处,都各自有他的难处。
方无颜道:“做生意的担忧买卖,为官的担忧仕途,各人有各人的难处罢了。若是想无忧无虑,那是死了,一抔黄土再不必忧心。”
“也是。”齐铭看着她,眸中颇多柔意。这番话平日里皆是烂在腹中,如今说来倒觉得心下畅快不少,他揽了揽方无颜的肩头,道,“走吧。”
“嗯。”
两人并肩徐行在夜风中,储阳宫的灯火带了些许暖意。
方无颜少见皇帝,总有种见一面少一面的感觉。她坐在位子上,抬眸看着皇后身侧的人,总觉得两人像父女多过夫妻。银环说皇后与皇帝是少时的情谊,如今看来,却是当真不像的很。
她看了看齐铭,又暗自垂下眸子。
宴席上总有说不完的客套话和夸不完的大好江山,方无颜觉着无聊,却也还是勉强听着。
八皇子的位子空着,方无颜心下也有些空。她看着那位子,愣了片刻,兀自叹了口气。
“怎么了?”齐铭小声问她。
方无颜随口道:“无事,困了而已。”
齐铭看了一眼她,道:“今儿是除夕,罢了宴还要守岁的,怎么困得这样早?”
方无颜道:“许是昨儿没睡好,又或许是乐舞催人倦。”
“便就没有你喜欢见喜欢听的?”齐铭问她。
方无颜想了一想,道:“我不说,省的你又说它下九流。”
齐铭不曾言语,方无颜却有心逗他一逗,遂悄悄摆了摆手,示意他低下头来。
齐铭果然低下来,方无颜用袖子掩了掩,低声道:“我昨日闲来无事,瞧见两句诗不大明白,你读书比我多,原是该给我说道说道,叫什么‘花叶曾将花蕊破,柳垂复把柳枝摇’的。”
齐铭听闻此语略略滞了一滞,问她道:“何处看来的这些。”
方无颜笑道:“听人说来的罢了,怎么,殿下不知道了?”
齐铭原是满心接在宴席上,被她这么一挑,只觉得耳后微微发烫。
方无颜眼瞧着齐铭的耳后带了些薄粉,不由地又是一笑。她的太子殿下罗帐里虽骁勇些,披上这太子的华服,也还是饱读圣贤的少年罢了,有趣得很。
困意随着笑意而去,方无颜这才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刚打算一饮而尽,忽又想起生辰时的那杯“烈酒”来,遂抿了一小口,待确认无事才放心饮完了杯中剩下的酒。
齐铭知她心中忌惮,只道:“今日的酒皆是小连子看着的,无妨。”
方无颜嗯了一声,这才略微放开来。
齐铭此前也未见过她的酒量,今日一放开,桌上的两壶酒顷刻间便空了去。
方无颜面上仍不带半点醉意,只一杯接着一杯地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