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雪白的直裰被他穿出一抹艳丽。仿佛春意之中尚未融尽的冬雪。在南部明亮的阳光下风尘不染。
晓先生微微欠身,精巧的面具之下那眉目带笑,有着恰到好处的谦逊:“晓晓见过一代宗师,诸位同仁。”
当初云梦子与潜龙十八暗通款曲之时便已交换了通行令,以备不时之需。
既然是不时之需,那么……
“可有急事?”云梦子看着这位年轻的后生。他是潜龙先生的亲传弟子,那按照辈分来算,她其实应该唤这位举世皆知的伶人她一声师弟。
晓先生自然不知道云梦子的心猿意马,开门见山道:“恩师差我来报信儿,吾王雷霆震怒,已将少主囚于无念之上。”
此话一出,林中徒留风与落英之声。
虽是情理之中,意料之中,但大家的心都不约而同的沉入了谷底。
“嗯……”云梦子眉头微蹙,一声小师弟着实有点难以出口,于是道,“先生此行应当不止于传讯而已吧?”
“晚辈不敢,”见云梦子称自己为先生,晓先生往后一退,虽然欠身,但也不做过多的寒暄,“情势所限,恩师不便出面,有些事要晓晓代为商议。”
晓先生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张通往未央城的传送秘符:“安全起见,还请诸位移步飞羽楼。”
说罢看了眼站在外围神情各异的三人。
飞羽楼?显然,这次与会人员除了他们几人以外还有别人。
桃林小院内因为多了一抹雪白而变得鲜活许多。
春末的阳光通透而明亮,落于身上暖洋洋的,花影绰绰,照得晓先生那一身斑斓。
显然,晓先生并不是头一次来这里。但事发之后他这也是头一次见到莫珠子,想到凌少如今的处境,虽然面上无虞可心中可是唏嘘无限。
短暂的会面和一番安顿后,他们事不宜迟准备动身。
“本座与流云还有些事尚需处理,你们先行一步。最多一个时辰,飞羽楼见!”云梦子领着怀抱云梦琴流云往小屋而去,“走吧,将这个消息告诉你的小师妹。”
彩云间。
当汪不服从南极殿出来的时候,苗月天已经站在殿外的回廊上恭候多时了。
“你怎么回来了?”汪不服看了他一眼,径直往山门而去。
“你告诉尊上了?”苗月天跟了上去,不答反问。
汪不服脚步未停:“你不好好守着飞羽楼,回来作甚?”
“喵的!你明知对方心怀叵测!”苗月天看看四下,突然压着声音,“你会害死她的!”
汪不服面色一沉,压着声音诘问对方:“玄门总督什么时候姓莫了?”
苗月天吃瘪,眉头拧成一团:“如此一来,神兵与玄门恐会越走越远。”
尽管周围空无一人,汪不服还是小心翼翼的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音量说道:“这份消息于三日前在绥州获取,压至今日方才递送尊上,苗副队,他人不知,你还不知我是何用意?”
“喵的……”苗月天仿佛被什么堵在了喉头,半晌也只能以此表达复杂的心绪。
“苗副队,夜鸟的职责是忠诚于玄门服务于总督,而不是某一个人。操心那些你我职责以外的事,当心抽身不能!”山门就在眼前,见身边沉吟不语的人,汪不服停下脚步抬手替他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前襟,“快回未央城去吧,身为副队擅离职守,尊上怪罪起来,我也无能为力。”
苗月天看着熟悉的山门,一时间五味陈杂。
南极殿内,南白玉捏着汪不服刚报送的情报,眉间沟壑更甚。
那是一份来自上官凉的亲笔书信,其中详尽的描述了梅林山湾一战里,莫珠子掌控听雪剑的细节。其中还提及,合纵连横是乱局之中唯一的胜算。世上没有永远的对手,只有趋利避害才是永恒不变的规则,话是没错,但自凌少奉回听雪剑后,短短几日,局势多有扭转,往有利于玄门的方向发展。
永乐长老现身了。不仅住回了永乐殿,还带回了两份重要的讯息云梦子和梦潇潇明确表示,断不会与北冥联手,胧月堡及愚公锤的天选者也绝无可能坐视北冥挥师南下。
逍遥镰一心坚守彩云间,如此一来,就算莫珠子不愿回头也做不了什么事。
上官凉所言不错,正所谓“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息”,可也得看对象。毕竟疑人不用,上官凉绝不是一个能安心合作的对象。
至于信中所提及的“危害”……强行控制不属于自己的神兵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费神费力,有什么后果在这封手书里昭然若揭。
灵光闪动,南白玉看着逐渐化为灰烬的手书,若这份消息若早几日,结果恐怕就完全不一样了。
思及此处,某个念头倏然闪出却又在第一时间被他狠狠压下。南白玉缓缓看向汪不服离去的方向,面色沉重。
总督一职看似位高权重,如何用人,如何权衡,思考的角度和强度远比这份荣耀更加沉重复杂。玄门当下内忧外患,毒瘤早已深入骨髓,一旦追本溯源,只怕全盘崩塌。既然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那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毕竟这是恩师宁可灰飞烟灭也要维系的一切,所以,无论对错功过,都绝不能毁于他之手!
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疲惫与怅惘难以掩藏。
永乐殿。
碳火之上美味滋滋作响。师徒二人分座两端,永乐长老一如既往的掌勺。
东方池月原本心绪紊乱,凌少上山交剑那日,他不在,不知实情如何。
但这几日眼见各方归位,特别是永乐长老回来之后,堵在心口的巨石便彻底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