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了眯眼,似乎是被雪天折射的天光给刺伤了,孩童一声不吭,握紧石块,对准竹根处,敲击下去!
……
夜里,破败的小木屋终于有了袅袅炊烟,哪怕屋外雪花再大,也挡不住棚中笋丝鱼汤的鲜香。
他们一天挖到五个粗壮的冬笋,回程路上运气好,正巧碰上河面冰层渐化,鱼儿出水换气,一个蹦哒直接上了冰层,寂九见此,自然毫不客气,将鱼拎了回去。
“小九,过来,阿姐帮你把手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冒着热气的鱼汤端上了桌,虽然没有盐、油、酱料,但对于饿了快几天的姐弟两人,可以说是佳肴珍馐了。
寂九捧着陶碗,正要将鱼汤咕噜咕噜往口中灌,便见少女坐在木床上,唤他过去,手中端着的石钵里还盛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草药汁。
他先看了眼中手中的鱼汤,又看了眼绿中带黑的草药汁,墨黑的瞳孔里写满了拒绝。
呵,他才不要过去!
“快过来啊,今夜不上药的话,明儿受罪的,可是你。”
寂九紧紧扣住那碗鱼汤,慢腾腾地挪到了少女身旁,视线四处乱飘,就是不想看见她那张脸。
“小九别闹,把手伸出来。”少女专注于捣着钵中的药汁,语调是一贯的平静,目光温和包容。
见她这样,寂九心里反而更显烦躁,总觉得她看他的目光,跟看个傻子似的,充满了怜爱与慈祥……
怜爱可以理解,慈祥是什么鬼?
寂九:“……”
他本想打翻那药钵,可视线转到少女的手指时,他的目光就凝住了。
那双手,可以用丑陋来形容。
指节变形,指盖外翻,指腹间布满了细小的血痕与茧子,比起他来说,她才是那个更需要上药的人吧。
寂九闷下一大口鱼汤后,将手递到了少女面前,甚是乖觉。
“忍住点,可能会有点痛。”小屋里点不起油灯,少女借着隐约的月光,清理着孩童指盖处的泥沙与血痂。
药汁覆上去的那一刻,痛倒不觉得,就是又麻又痒,他的指尖蜷了蜷,试图缓解那如蚁噬心般的痒意。
“很难受?”少女扣住他的手腕,防止他乱动,洒落了药汁。
“没”寂九正要嘴硬否认,却撞上了她关切的双眸,月华朦胧间,他想起了记忆中一些被深埋般过往。
“父皇,小九好痛,小九明天可不可以不去母后那了?”
“小九乖!”男人将孩童一把抱在怀中,姿态亲昵,与天下间大多数的父与子,无任何不同,“父皇这就给小九上药。”
“父皇,为什么上完药后,小九还是好难受哇?”孩童拽住帝王玄黄的衣袖一角,仰头注视着男人高大的剪影,目光满是孺慕。
“那父皇可心疼了呢,父皇给小九呼呼好不好,呼呼就不那么痛了。”
明明记忆早已淡去,他甚至连男人的模样都记不清了,可那视他为珍宝的满是疼惜的目光,他永远记得。
父皇……
原来,在被人打造成杀器前,他也是有心的,也曾被人珍视,也曾天真无忧。
寂九望着面前的少女,她瘦弱、矮小,与记忆中那个高大的身影没有半分相似,可她注视着他的眸光,同那个人一样温暖。
鬼使神差的,他仰头望着她,嗓音是孩童本该有的柔软,“小九好疼,要阿姐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