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楠楠是叫白粥的香气给香醒的。
甜甜软软,又香又浓,丝丝缕缕往她鼻子里头钻。她没忍住,艰难地翻身下床,开了房门。
窗帘拉着,房间里头暗沉沉,门一开,照进来的光线叫她不由自主眯了下眼睛。
外头传来女人苍老的声音:“还晓得起来啊,都开学了还睡懒觉。”
宋楠楠忍不住笑了,下意识地要跟着调侃两句自家侄女儿。小姑娘,疫情期间天天吵着要上学,现在学校开课了,请问你感觉如何啊?
啊,不对,说话的人是谁?她妈跟她姐都不是这个声音啊。
宋楠楠放下了揉眼睛的手,怔怔看着眼前的场景:狭小的老式居民楼,客厅里摆着饭桌,桌旁一老一中两位女性。
坐着的女人四十来岁,烫着波浪卷发,正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粥。不知道是粥太烫了还是她有什么烦心事,她原本颇为标准的鹅蛋脸拉成了马脸。
站着的女人头发花白,手里端着小碟子,上头是一剖两半的咸鸭蛋,中间蛋黄鲜红流油。
她正冲宋楠楠皱眉毛:“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刷牙洗脸吃饭。以为第一名就了不起,上学都能迟到吗?”
宋楠楠下意识地回头看身后,这位奶奶是在跟她说话吗?肯定不是吧。
不对,她还是她吗?作为八百度的大近视,她刚起床,鼻梁上都没架,她怎么可能看得清客厅里头的情况?她角膜敏感,从来不戴隐形眼镜的啊。
宋楠楠含混应了句她自己都听不懂的话,随手推开手边像是卫生间的小房间。
关上房门后,她迫不及待地扭头看镜子。她是谁?她在哪里?外面的两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镜子沾着水垢跟锈斑,不是主人疏于打理,而是东西用久了好像都这样。水垢与锈斑并不影响镜子履行本职工作,镜子里头印出了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说陌生,因为镜子里头的小姑娘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距离她的本尊世界有些遥远。
说熟悉,因为她前两天才在老照片里见过这张脸。她妈说她侄女儿长得像她,还特地翻出照片佐证。结果侄女儿看着她本尊世界的脸,“哇”的一声哭了,提前感受到成长的残酷。
宋楠楠摸着脸,大口喘粗气。
等等,现在是怎么回事,她重生了?
可外面的那一老一中的女人是谁?她妈她外婆都不长这样。而且她真实经历过的少女时代,她家也不是这种房子啊。
门外年纪大的女人已经在催促:“楠楠,你动作快点啊,你妈都要吃完了。你再不吃饭要迟到了啊。”
宋楠楠胡乱支应着,往脸上抹了两把自来水,算是洗过脸了。
等她刷完牙出去,原本坐在饭桌旁的中年女人已经站起了身,直接往卫生间去。
宋楠楠有点儿不好意思,感觉直接好像耽误了人家的事。
年老的女人一边给她盛粥,一边皱眉头:“你怎么回事,你怎么都不喊妈?”
宋楠楠耻度破表,喊什么妈啊。她都不认识人家,她张口喊妈?金主爸爸已经是下限的下限了。
她不吭声,老太太不知道脑补到哪儿去了,低声叹气道:“我晓得你觉得你妈让你没面子。可你妈也不容易啊……”
老太太的餐桌教育没能继续,因为卫生间里传来了中年女人的咆哮:“宋楠楠你怎么回事?谁让你用我牙刷的!”
宋楠楠叫这连名带姓的叫法吓了一跳,更可怕的是对方说话的语气,咬牙切齿,活像对着生死仇敌。
漱口杯里的确有三支牙刷,其中一支是湿的,显然刚用过不久。她就随便从剩下的两支干的里头挑了一支用。她怎么知道这位大姐习惯是先吃饭后刷牙啊。
老太太显然不满意女儿的态度,隔着门板都皱眉头:“好了,楠楠就是拿错了又怎么了?一支牙刷而已,自己家的孩子,有什么好嫌弃的。”
结果她的态度激怒了抓狂的女人,卫生间的门被“咚”的打开了,露出了张怒气冲冲的脸:“脏!恶心!我可没生过这样的垃圾。”
“宋晴,你干什么?楠楠就是我们宋家的女儿。”
眼看着一场母女大战就要上演。
关键时刻,外头响起了门铃声,伴随着还没完全变声的男孩不耐烦的呼喊:“宋楠楠,你吃完没有?动作快点儿,今天要开大会,校长亲自抓迟到。”
宋楠楠没吃完也得赶紧闪人啊。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何况她还是人家母女争端的□□。
她胡乱朝门口喊了句:“好了,就来,等我一下。”
头发是不用梳了,她顶着短短的运动头也顾不上讲究造型,只胡乱扒拉两下就算了事。她从房间书桌上拎起书包,匆匆丢下句:“我上学去了。”,就从剑拔弩张的母女俩身旁穿过,换了凉鞋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