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她好恨!
两年来,她没有一刻不生活在仇恨之中。
恨赵霁欺她骗她,她却舍了性命为他治病。
恨自己天真愚蠢,引贼入室致使师门被屠。
赵家杀她父母,夺她灵脉,屠她师门,毁她情爱,此仇不共戴天——
在殒命之前,她一定要把这些猪狗之辈拉入地狱,让他们永世不得超脱。
*
透过瓦片的缝隙,他偷偷注视着底下女子的动静。见她神情苍白若纸,不断咳血,桑落指节捏紧,恨不得立刻折回京城屠尽赵氏。
但他终究没有这样做。
他只是于屋檐上静静伫立,就像过去的每一天那样,做她阴暗处的影子,无声无息,静默悄然。
等女子重新入睡,他便悄悄离开,回去住处。
叶星闻早已习惯少城主当梁上君子的爱好,但这会儿还是有些不平,愤愤道:“主子既对她好,为什么从来都不肯说?”
他一直侍奉桑落,比谁都清楚他为沈稚秋付出多少。
“药王谷被灭门后,您安葬了所有弟子,又重金慰其亲属,保他们下半辈子生活富足。”
“沈姑娘遭人追杀,您不顾城主的命令,亲自赶去营救,把两百多名杀手全部剿灭。”
“她入宫为妃,您竟连城主之位都能舍下,跟着进宫做了劳什子金吾卫,两年来天天去梁上窥她,又不敢现身相认。”
“为了给她解毒,您甚至愿意与平日恨之入骨的父君虚以委蛇,就是想从城主手中得到连心蛊……”
桑落蹙眉,冷冷吐出两字:“聒噪。”
他拂袖负手,鸦眉投下一片暗色:“当年若不是我因私事赶回问龙城,瑟瑟也不至于遭此大难。”声音渐低,带着分内敛的怜惜,“如果我在,谁都不要想伤药王谷分毫。”
可惜他终不能料事如神,行差一步,便叫她痛苦至此。
叶星闻叹气:“这怎么能怪您,夫人病重,您回去也是理所应当。”
只能说是天意弄人,偏在他离开的时候发难。
桑落未接他的话,黑眸半阖,淡淡道:“连心蛊的事如何?”
“属下已给靳司下了剧毒,城主对他一往情深,必会拿出连心蛊,为其延续生机。”
他唇角微扬,眉眼也因此显出几分柔和。
“好,连心蛊出世之日,就是我手刃桑游之时。”
听他有弑父的歹意,星闻没有丝毫惊讶,而是低眉顺眼地说:“那属下就提前恭贺主子执掌大权,统领问龙。”
他眼皮稍抬,轻声问道:“问龙精锐无数,您接管城中军队后,是否会向庆朝宣战?”
“不会。”
桑落摸了摸手中刀鞘,平静地说:“我可以替瑟瑟扫清一切障碍,但报仇的事,须她亲自动手。”
有些事他能代劳,有些事只有瑟瑟自己去做,方能释然。
“问龙一城万千铁骑皆是她的后盾,我要她报仇雪恨,也要她一生无忧。”
这便是他无法言说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