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慢些走啊!姑娘留步!姑娘等等贫道啊!”织萝恢复体力后前脚刚出了韩家,元阙便忙不迭地住了出来,一路上大呼小叫。 看他那张牙舞爪的模样,一点不在乎自己其实还顶着一张特别英俊的脸。若不是织萝确定他身上没有妖气也没有鬼气,几乎就要以为这是一只蜈蚣精夺舍了个俊俏的小道士但又改不了自己猥琐的习性了。 “道长有什么事吗?”聆悦先开口了。 元阙巴巴地凑到织萝面前,问道:“姑娘要去哪儿?现在要去韩家吗?” “不急,还是先回去一趟。”织萝淡淡一笑,“不过小女子要问问道长,韩家给了你多少钱啊?怎么还能花完了?” “这么丢人的事……姑娘还是别问了。”元阙扭捏道。 “丢人这事呢,你都没把脸丢到我面前,当然就算不得丢人。不过既然道长都已经说了自己丢人了,这脸……不丢还不行了。” 聆悦面无表情地听着,内心悚然——姑娘,胡搅蛮缠的功力真是日渐精深啊! 难得元阙不以为意,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说来惭愧……贫道虽然是在茅山长大的,但师父师叔一直要我好生读书,如果能考上个进士榜眼什么的……” “所以?” “所以贫道一年前又去考了一次,为了能多些保证还特意去……去贿赂了几个主考官,没想到……哎……”元阙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但织萝和聆悦敢打赌,他绝不是在心痛自己白读书这么些年,而是在心痛银子。 “又?”聆悦果然抓住了重点,“难道以前道长也考过?” “咳……两次……” 织萝有些惊讶,“科举三年一次,道长至少都考了七年了吧?今年贵庚?不过这不打紧,考了三次还不中,想必也是没什么盼头了,就算了吧。” 元阙异常坚定,“不,这是师父唯一的遗愿,我一定要做到!人家十三岁开始考,今年才二十,哪里有很老?” 织萝也不关心他到底多大,只是问:“道长跟着我们干什么?” “姑娘今天是一定要去花家的吧,去花家是要了了韩氏的事情吧?这事最初是托在了我头上,贫道总是要看看最后到底真相如何吧?”元阙认认真真地道。 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织萝也不置可否,只是加快了步子往回走。 —————————————————————————————————————————— “潋潋,把那个香囊给我。”人还没进屋去,织萝便开始吩咐。 潋潋和滟滟勉强熟悉了业务,正在分门别类地摆柜台,忽然听织萝这一喊,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香囊”。 “韩小怜的香囊,装着镇魂珠那个。” “姑娘要那个干什么?还给她?”潋潋现在学会了一边说话一边麻利地做事,三下两下翻出香囊递给织萝,顺便过了下嘴瘾,“姑娘都不让我们到处跑,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要是完事了,能不能跟我们讲讲?” “好,等这边解决了,就跟你们讲故事。”织萝随口应了,转身就走。 只是刚刚跨过门槛,她又站住了,定定地望向对面耀灵轩的大门。 耀灵轩门前站着个白衣如雪的僧人,眉目清秀,眉间一点朱砂痣,也认真地望着织萝,一眼仿佛千万年。 到底是元阙先打破平静,“哟,大师这是大好了?” 白袍僧人这才束起单掌见礼,“多谢道长援手,多谢姑娘的固魂丹,小僧无碍。不知姑娘行色匆匆,是要去何处?” “大师应该知道的。” 玄咫微微垂眸,低声道:“姑娘可否带小僧同去?” 织萝还没答应,玄咫身后便钻出个人来,连声道:“还有在下!在下也想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妖孽这么大胆,竟敢把咱们耍得团团转!”自然是耀灵轩的主人连镜。 “好啊。” 织萝的笑意一向是充满玩味与嘲讽的,只略略勾起嘴角,笑意未达眼底。而唯独这一次,她是真的在笑,眉眼弯弯,笑靥如花。 “啊……姑娘们,这位道长,这位大师,这位公子……我们家先生我们家夫人都不太方便,不能见客,几位还是……先回去吧!”五人一行齐刷刷地站在花家门口,当然是把门房吓了一跳,哪怕是没病都得说出有病来,何况家里的人是真的有病。 织萝轻笑,“谁是做客的?不过听说贵府上妖孽作祟,特来相助。” 门房的目光在元阙与玄咫身上转了一圈,结结巴巴地道:“他们……上次不是来过吗?” “上次来的这两位道行不够,所以今日特地推荐了一位高人,别的都只是来做副手的。”织萝往旁边让了让,露出了连镜来。 连镜有些发懵,“啊?啊!是是是……是我!” 腰里蓦地横过一只纤纤素手,拧着腰间一块软肉便是狠狠一拧,疼得连镜不得不耗费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强装的镇定像那么回事。 亲娘哎,这位看上去柔柔弱弱又迷迷糊糊的聆悦姑娘,手这么黑呢! 而听见连镜配合承认之后,聆悦便不着痕迹地收了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门房纠结了一阵,还是道:“算了算了,大不了就是骗几个银子,要是能治好先生和夫人,多少人也得让进啊!” “什么?有钱?上次……怎么没给……”元阙本来要大声嚷嚷,但在触及织萝警告的眼神后,还是乖乖闭了嘴,只敢小声嘟囔着跟在后面。 得了韩小怜的吩咐,家丁也没引路,而织萝自然也没什么耐性去记这院里的阵法究竟是怎么走的,一踏进去便放出几条红线,灌注了真气,扬手一挥,红线便在空中发出尖锐的嘶鸣,如同精铁兵刃一般,劈开了身侧几株花木。 “姑娘……你要干嘛……”没见过织萝动手的,在场也就只有连镜了,于是他成功地被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问。 织萝难得冷了脸,“这阵法留着也是害人,及早毁去为是,各位有什么家伙都拿出来,这时候就别藏着了……聆悦,你去边上站着就好。” “我?”聆悦有些没反应过来。 “难道还要让你一个弱女子动手?”嘴上说这话,手上的动作不停,眨眼间又绞死了几株花开得正繁的树木。 连镜原本还有些犹豫,但见玄咫都祭出了禅杖,也只好拿出了法器。这还是织萝第一次见他的法器,却是一把白玉骨的折扇,上头浮着一层金光,一看就是上品灵器。连镜只是随手一丢,那扇子便径直飞了出去,折了个弯又飞回连镜手上。而那扇子飞过的地方,一大片花木都应声而倒。 “好宝贝!”织萝眯着眼夸了一句。 元阙站了出来,将自己发髻里插着的桃木剑一拔,握在手里晃了晃,便成了一把长剑。他双手握剑向两边一拔,竟真的拔出寒光凛凛的剑锋来。 “几位都是金贵人,还是在旁边歇着好了,都交给小道。”元阙将剑一挺,便冲了出去。 那日在迷阵里元阙刺出凌厉又惊艳的一剑,一直都在织萝心头萦绕。能使出这样剑法的人,定然不是泛泛之辈。只是也不知为何,元阙素日表现出来的,却一点也不像个身怀高超剑术的人。 “大师……上回我们遇到的,的确是元阙道长吧?”看着看着,织萝觉得有些不对劲,忍不住侧身问玄咫。 玄咫倒是认真地回答:“的确是。” 织萝微微挑眉,“这剑法……有可能几日之内退步这么多吗?” “不可能。”这次倒是连镜在回答。 也罢了,还有连镜和聆悦在,不方便深讲,织萝也就住了口,专心去看元阙在茂密的花木中上劈下砍。 其实平心而论,元阙所展现出的剑法,绝不能说低劣,相反还十分精妙,但比起那一剑,也没什么好看的,也不知是他刻意隐藏实力还是如他所说真是临危时用尽全力的爆发。 不容织萝想明白,就已经到了后院门口。除了那棵异种夜来香,花家几乎可谓……片甲不留。 韩小怜的贴身丫鬟阿舞守在那里,不知道是恭候多时还是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张口就开始斥责,“织萝姑娘,你也知道这园子是我们夫人精心打理的,不请自来就罢了,还带着一群身份不明的人大肆挞伐,这却该怎么说?” 织萝只是冷冷一笑,“门房不愿通禀,只好擅闯。只是小女子在店里捡到一样东西,是三娘子不慎落下的,总不能据为己有吧?” “既然这样,就多谢姑娘了。只是我们夫人抱恙不便见客,姑娘就给婢子吧,婢子一定代为转达。”阿舞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做出个讨要的姿势。 “哎,这可是重要的物件,只能交到三娘子手上。”织萝一扬下巴,“你自去问三娘子,就说她上次在千结坊掉了个荷包我们给送回来了,问她接是不接。” 阿舞是个谨慎的人,低头思忖片刻便有了计较,草草行了礼,“几位稍等,婢子先去问问三娘子……”说罢便离去了。 唯有连镜还不清楚状况,迷迷糊糊地问:“什么东西这么金贵?病着还要亲自来取?织萝姑娘就这么笃定?” “韩小怜早就是个死人了。”织萝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 不多时,韩小怜还真的出来了,也没要人跟着,自己惨白着一张脸,脚步虚浮地踱了过来,望着织萝浅浅一笑,“织萝姑娘,劳您亲自跑一趟,实在是过意不去,多谢了。” 织萝却并没有给她的意思,只是笑道:“三娘子身子都这样了,还亲自来迎,也不知这香囊到底是多金贵……” “香囊……是妾身自己做的,不值钱……”韩小怜的脸色更白了些,强笑都快挤不出来。 “不值钱?”织萝转向玄咫与元阙,“大师,道长,你们说说,镇魂珠……怎会不值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