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小厨房里,视线往我们这儿投来,那一瞬间我觉得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炸开了。
是江拓!江杉的哥哥竟然是江拓!
他看到我时神色平静地笑了笑,礼貌谦和没有半点的惊讶。
果然是不记得了。
我觉得心里闷闷的,却又有点庆幸,不记得也好,反正前几次见面各种不靠谱的情况都被他撞了个正着,那就重新认识好了。
江拓全程负责烧烤,几个女学生过去帮忙,人多了自然就能打开话匣子,有人问他,
“老师,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啊?你是新来的吗?”
“我不是老师,我跟你们的顾老师是朋友,被他拉来当免费劳动力的。”他低着头捣鼓手上的鸡翅,说道。
一群女学生正是活泼开朗的年纪,一众人围着他嘻嘻哈哈地说个不停,只是大多都不怀好意地往他的个人方向引。也大概是因为年纪小没有那么多唯唯诺诺的心绪,到最后竟然有胆大的女生嬉笑着问他,
“哈哈哈江医生你们学医的男生是不是都这么好看啊?”
江拓这回终于从烤鸡翅里抬起头来,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
“小姑娘不要总盯着人家外表看嘛,我们可是吃技术饭的啊。”
“江医生能不能给留一个联系方式呗?”一群女生起哄着。
我搬了张椅子凑过去,正好听到这句,嘴角一扯愣了愣,果然是童言无忌啊......
江拓冲我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转过头继续对她们说,
“留我个人的联系电话估计不太好使,我给你我们科室的座机号吧,有事拨那个特方便。”
一众女生瞬间脸黑了几个度......
我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了几分钟,期间江拓偶尔抬起头望我几眼,视线交织的一瞬间我尴尬得不行,连忙低下头假装是在看他手里的烤鸡翅。
顾轩易和江杉带着一群学生回来时,食物都已经弄好得差不多了。大概是玩得太疯体力消耗太多,一群人闻到香味蜂拥涌至这边。
后来不知怎么,我莫名其妙地就被挤到了江拓身边。他全程低着头,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我心里怪紧张的,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觉得手和脚都不知要往哪儿放了。
“非格,帮我递一下那瓶番茄酱。”
我大喜过望,应了声去够左手边的小瓶子,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哥,再来点辣椒酱,我爱吃!”江杉盯着烤架上油滋作响的牛排对他说。
“这份是我的,要吃你自己烤。”
说着他就将抹好番茄酱的牛排串递到我手里,神色平静自然,甚至连眼神也不曾离开过烤架。
我看了看江拓,又看了看江杉,这诡异的一幕啊.....
吃饱喝足后,顾轩易嚷嚷着要打麻将,我虽然从来没玩过却还是被江杉拉到一旁围观。看了一会儿,江拓从外面走进来,他站在我身边,眼睛看着麻将桌,问我,
“你会玩吗?”
“不会,小时候父母管得严,纸牌啊麻将啊都没有碰过。”我说。
“那你小时候都玩些什么?”
玩什么?印象里我父母都是那种望女成凤的人,别说是娱乐了,在记忆里,成长时期只有上不完的课和做不完的练习题。
我歪着头想了很久,告诉他“大概是练习题?”
江拓失笑,抿了抿唇,忽然说“出去走走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顾轩易就一脸幽怨地望向他,“江拓你来玩两把吧,你妹那技术菜的我都不好意思出手了!”
很适时的,江杉那只芊芊玉手立马就从顾轩易头上呼啸而过,江拓看了看那个被欺负得不成样子的北方大老爷们儿,一本正经地说,“算了,我技术更菜,怕你忍不住掀桌。”
然后两个原本还在叉腰瞪眼的人忽然动作极其一致地回过头来,皆是一脸被雷劈的表情。跟江拓在一起以后我才知道,他们家人最热衷的娱乐活动就是打麻将了,每回逢年过节,一大家子人凑在一起从天亮玩到天黑那是常有的事,而江拓从小就跟着他们,那技术绝对是杠杠的。刚开始的时候,有几个长辈也会拉着我在麻将桌前坐下,江拓兴致很好地坐一旁帮我出谋划策,我虽然不太会,却另有自己的想法,他只能安安静静地满头黑线地看我胡乱出牌,一直到最后几个长辈实在是颇为嫌弃我,他又只得陪着我转战我的强项——跳棋去了。
我和江拓一直沿石阶往山上爬去,
“最近怎么样了?”他说。
我愣了愣,“什么?”
“睡眠问题啊,有没有好一点儿。”
原来他记得,我心里激动得像是有几万只的烟火齐放,又怕被他看出来,面上努力端着,
“现在有好一点。”
“嗯,那挺好的。这儿再往上,”他指了指我们前面一片山茶林,“种了很多山茶树,冬天的时候开起花来还挺好看的。”
“可惜我们是八月份来,没到它的花期。”
“你要想看,开花的时候我带你来。”
我想起来上山的时候,顾轩易好像提起他们俩经常会来这里爬山,也难怪江拓会对这里这么熟悉了。
“好啊。”
虽然山茶花没看到,但再往上走倒是可以看到几株白鹤芋开得不错,
“这是我种的。”江拓见我停下来,解释说。
“真好看,江医生怎么会想到要往这儿种花呢?”
毕竟这里离市区可有十几公里远啊,种的花又不能每天看到......
“噢,没什么就是一时兴起。”
白鹤芋栽在小路两旁,我忽然想起来吴越王给其夫人写信的典故,“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那时我的脑子里蹦出这句话来,我偷偷看了一眼身侧的人,他的侧脸很柔和,卷了几分金色的太阳光,整个人都那样熠熠生辉起来。
“嗯,陌上花开,然不及先生半分。”我想。
回去的时候,顾轩易看到我们一脸欣喜若狂地扑过来,扯了扯江拓的衣服下摆,委屈巴巴地,
“你说这同样是一个爹妈生的,怎么差别就那么大!”他往江杉的方向瞥了瞥,“你看看你哥,再看看你,什么脾气,跟个鸡毛掸子似的!”
“乖,你也该有点男人的脾气了.....”江拓像揉小鸡仔似的揉了揉顾轩易的一头乱发,一脸幸灾乐祸地准备看戏。
“手机给我一下。”临上车前江拓忽然对我说。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愣了愣递过去,
“这是我的电话,留一个吧。”
我想起他对那群女学生说的话,想也没想地,“江医生,我出院了.....”
他顿了顿,笑着说,“我知道啊,你不会删了吧.....?”最后几个字还特地说得无比婉转。
当然不会!我早就想问他要了,只是碍于这张脸面......
回去的路上,江杉坐我旁边,不时地拿眼瞥我一眼,
“你在那傻笑什么呢?”她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
我摸了摸脸,“有吗?我没笑啊。”
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