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奇风风火火跑回家,一推门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呛得孩子咳嗽到狂飙眼泪。
“爸,你别抽烟了,味儿太大。”阿奇委屈地凑到男人面前,只见摇椅上躺着一极瘦弱的男人,死尸般毫无生气,只是朝前瞪着金鱼眼,点着旱烟吞云吐雾。
“你个臭小子,还管起你老子来了!”黄仲一巴掌呼到小孩的后脑上,只是轻飘飘的没力道。“你刚说谁怎么着了?”
“二叔二婶吃独食了,我亲眼看见的,二叔问要不要分我们一些,二婶不愿意。”阿奇把当时的情景再现了一遍,听的男人从摇椅上咕噜起来,黑着脸满是怒气。
“好你个汪少芬,还敢挑拨离间!”他朝门口气哄哄地走着,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后退几步退回里屋。
屋里炕上躺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虽然有七八十的样子,但看起来精神很好。此刻她侧身半卧小憩,旁边有个低眉顺眼的女子忙给她捶腿。
“妈,妈——”男人进屋喊了两声,老人睁眼,露出极精明的目光。
老太婆粗着嗓子:“又怎么了?”
黄仲在老人面前有些唯唯诺诺,颇委屈地把阿奇说的话添油加醋了一番。旁边的女人听着也气愤,嗲着声音撒娇道:
“妈,您可得给我和小仲做主啊。人活一口气,树争一张皮。我们倒也不是贪那点东西,只是大家都是一家人,汪少芬她这样排挤我们,以后指不定怎么给咱们小鞋穿呢!”
“她敢!”老太太一声爆喝,从床上直起身来。黄仲破有眼力见地上前搀扶,他心中暗喜,妈这是要亲自出山为自己讨回公道了。
“奶,奶,我们这是到哪儿去啊?”阿奇吸吮着食指,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女人怀抱着他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你去二叔家,给你要好吃的。”
村长那头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正忙着清洗处理青梅。没成想大门猛地被人撞开,老太太带着身后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跑来兴师问罪。
“妈,您这是——”村长张守业手足无措,对于这位活祖宗的到来完全没有防备。他赶忙站起身来笑着迎过去,却没想到被老太太直接拂开手臂。
“呦,不看不知道,我小儿子的生活过的这么滋润,还有梅子开胃解馋。可怜我老婆子和你大哥昨儿还吃的糠咽菜,半点荤腥都没有,没想到人家在这里大鱼大肉地享福呢!”
说完她就坐在地上呼天抢地,还拼命抓自己的头发,看样子像是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汪婶在石凳上坐得稳如泰山,黄家老太太这种叫屈的把戏看多了,她早就不吃这一套了。要是他们真想闹,她倒不介意和这一家子寄生虫掰扯掰扯。
她站起身来走到老太婆面前,居高临下不卑不亢地说:“妈,我还叫您一声妈。您可把您那眼泪收收吧,爸已经死了三年了,这里没人在乎您那不值钱的干嚎。”
这话彻底把那几口人激怒了,黄仲上前就要动手,老太婆也死命拽着汪婶的裤脚喊冤,就连两个小的大宝和阿奇也在地上滚做一团。
“够了,都给我住手!”村长张守业梗着脖子喊了一声,把闹哄哄的人群给震住了。他可是村里有名的好脾气,如今这脸红脖子粗的暴怒模样,他们还真是头一回见。
老太太被黄仲从地上扶起来,眼泪涟涟成串往下淌。“守业呀,你可得给娘做主啊,虽然你不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可我们这母子情分,也不是外人三言两语能挑拨去的。”
黄家媳妇话里含酸:“到底不是亲儿子,胳膊肘老往外拐。”
话说张守业只是老太太的继子,他亲娘死得早,老父亲为了搭伙过日子,十年前迎娶了同村的黄寡妇,她带这个比张守业还大的拖油瓶来到张家,所以黄仲也就成了他名义上的便宜哥哥。
村长脸上显出为难的窘迫,别看他平时在村子里一呼百应,关键时候还是顾念着手足亲情,难免给人感觉有些畏手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