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初夏,空气一天天变得燥热起来。厚实的中山装和绿军装是穿不上了,大家不约而同地换上单衣。村子里某些不讲究的青年终于有机会赤膊上阵,争抢着在女知青面前表现自己,经常逗得她们尖叫着四散离去,然后从捂着眼的指缝里娇羞探寻。
沈妍希的六月并不好过,稻香村的庄稼是一年两季,如今正赶上第一茬收获的时节。每天扛着锄头在日头底下汗流浃背,硬生生晒黑了不少。出力的疲乏还是其次,水田里吸血的蚂蝗才是真正可怕的存在。
从小在县城里娇生惯养的知青哪受得了这种苦,他们动不动就聚在一起长吁短叹,要不就躲在被窝里抱头痛哭,日子过的很是艰难。
不过也有例外的,在这繁忙的时节,何晴的生活倒显得越发悠哉起来。白天的农活有人争抢着帮忙干。她平日里也就是扛着锄头去,站在树荫下哀叹几声,然后静等着村里怜香惜玉的男人过来接盘。
这种事儿谁也抢不过王贵平,只可惜何晴从没正眼瞧过他。她总是朝着许长君所在的方向行注目礼,可那呆子总是接收失败,自己只顾着闷头出大力。
某天沈妍希忙完手头的活计,正坐在田垄上捶着自己的老腰,没成想何晴凑过来,看着少女分外和善地说:“我叫何晴,注意你好久了,想你和做个朋友。”
沈妍希卷裤腿的手微微颤抖,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犹如川剧变脸,握住何晴的手热情道:“哪里哪里,能和村花做朋友,是我的荣幸。”
两人你来我往地攀谈,除了客套的寒暄,何晴三句里有两句离不开许长君。少女一脸娇羞,洋溢出来的粉红色泡泡差点把沈妍希淹没,就差在脑门上贴个告示——我喜欢许长君。
何晴小心翼翼地开口:“听说,小许他跟着你学认字?”
兜兜转转了这么久,终于说到了点子上。沈妍希头点的迷茫,她不明白何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我看你平时劳动也很忙,未必能顾得上小许。作为朋友我理应为你分担,小许的文化课就交给我辅导吧。”何晴说这话的时候兴奋中带着一点勉为其难,好像真是诚心诚意为沈妍希考虑。
“好呀。”出乎意料,沈妍希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能为男女主的爱情·事业添砖加瓦,自己便可以心无旁骛的勤劳致富,沈妍希觉得自己具备了合格女配该有的思想觉悟,甚至禁不住自我感动起来。
何晴激动地拥抱沈妍希,有种一笑泯恩仇的味道。她捂着脸害羞地跑起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刹住了脚步。
她笑嘻嘻说:“对了,你是叫沈……沈什么来着,不好意思我给忘记了。”
沈妍希:“……我叫沈妍希。”
嗐,搞了半天,何晴连自己名字都没记住,这朋友让她当的,太失败了!
“小希,谢谢你!”何晴声音清脆的像是善歌的黄鹂鸟,白皙的脸盘此刻显出山花的娇红。
*
上午的劳作沈妍希一个女孩忙不过来,队长郝建国看着很是心疼,就把公社的水牛借给她暂用,晚上还要归还回去。
要说郝建国那可是沈妍希最佩服的人,不怕苦不怕累,劳动永远冲锋在前。提起他的名字,稻香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个个都要竖起敬佩的大拇指。尤其是和他那不靠谱的堂哥郝自强对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郝建国对知青的好感来自于他对知识的向往。听说之前高考还在的时候,郝建国发奋图强连考三年,可惜还是名落孙山。如今这些有文化的知青过来,更是燃起了他成为大学生的梦想。
看到这些新生的面孔,他总感觉似是看到希望。未来是属于他们的,他自甘做青年们的垫脚石,助他们万里鹏程!
沈妍希自是将这些好意看在心里,一天的劳动结束,她戴着草帽赶着水牛,慢慢悠悠地往公社走。
沿途经过村里的小池塘,水牛看见有水鼻子直喷气,一步也不愿再往前走。沈妍希一个小女子也拖不动大水牛,她索性解开绳子,让牛儿喝水吃草。
水牛撒了欢在水里闹腾,尾巴也没闲着,小马达似的甩个不停,甩得沈妍希身上脸上都是水。
沈妍希避之不及,嘴里丝毫不肯服软:“别闹了,当心水鬼过来抓了你。”她往牛儿身上泼水予以还击,一人一牛在河边玩的分外起劲。
许是刚才的玩笑得了应验,只听得“哗啦”一声,水里探出个人来。
少年柔软的头发全被水打湿,服帖地粘在额头上。古铜色的皮肤勾勒出精壮的人鱼线条,八块腹肌凹凸有致,水珠在夕阳下折射出令人浮想联翩的金光。再往下……
沈妍希:“……”
许长君:“……”
饶是少女平时脸皮厚的像城墙,此刻也禁不住别扭地转过头呵斥:“你,你怎么在这儿?快把衣服穿上!”
沈妍希感觉舌头不听话,说话结结巴巴,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少年游到岸边披上外套,皱眉答道:“天气太热了,我来游个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