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端庄大方的颜色,她初时嫌弃得很,觉着显得老气。但为让自己合皇后的身份、合他的意,一日日那样穿下来,倒也适应了。
可实际上呢,他到底还是喜欢年轻有朝气的姑娘家。贵妃在三年后被太后召进宫来,入宫时一袭粉白相间的襦裙,裙摆上绣着娟秀的蔷薇花,轻而易举就讨得了他的欢心,自此盛宠不衰。
苏芝当时有些羡慕。羡慕贵妃合他的意,也羡慕贵妃能穿那样的颜色。
如今重活一世,她不在乎他的意了,倒也乐得日日都能穿自己喜欢的颜色。
等她梳妆妥当,乳母就带她去了正屋。正屋卧房里,徐氏也已收拾妥当,正为苏叔川系着腰带。听到脚步声,夫妻两个都回过脸,苏叔川看到她就笑:“我们阿芝真好看,也就比她母亲略差一丁点。”
“孩子面前不许胡说!”徐氏禁不住瞪他,苏芝捂住嘴偷笑。上一世她爹也叫苏叔川,亦是长这个样子,却自她记事起便是不苟言笑的模样。她更不曾见过父母打情骂俏,时时都恭肃得很。
如今的爹娘,都比那时让她觉得亲近多了。
是以等苏叔川也拾掇好,她就跑了过去,赖着父亲抱她。苏叔川自是愿意,一家三口亲亲热热地边往外走,苏叔川边让人去传话,问楚源收拾好了没有。
等了不多时,楚源便过来了,两个人“默契”地互相避开视线,随着大人一并出去。
到正厅时,厅里已有不少人,有的坐在一起饮酒,有的立在一边说话。
这样的家宴并不男女分席,而是一家一桌。苏叔川与徐氏带着苏芝和楚源入了座,但不多时,苏叔川便被兄弟们叫去喝酒,徐氏也被熟悉的女眷请走说话,席上便只剩了楚源与苏芝,气氛渐渐泛起尴尬。
楚源自顾自地东张西望,不说话。苏芝就着乳母的手吃点心,也不开口。
终于,一个声音自背后而来,打破寂静:“你是苏芝,是不是?”
苏芝回过头,定睛的刹那,心跳乱了一阵:“明越?!”
面前八|九岁的男孩子确是明越,老夫人明氏的娘家亲戚,论辈分算该是苏芝的远房表哥。
她会识得他,自是因为上一世里她也有这样一位远房表哥。且两人关系极近,她在宫中孤苦寂寞之时,出去征战的他偶尔托人送来些途中寻得的有趣物件给她,于她而言就是宫中少有个光彩。
但眼下她这一声叫,却叫得明越懵了。明越拧起眉头,费解地打量她:“你认识我?”
“我……”苏芝喉中噎住,哑了哑,强作解释,“你今日入府时我远远看见了,听下人说你是我表哥。”
“这样啊。”明越释然而笑,“我会在府中住一阵子,住在逸云阁。老夫人说离你不远,我便来与你打个招呼!”
上一世,他们也是因为差不多的缘故相识的。明越的母亲故去,父亲又要去南边办差,便将他托付给了苏府。府中给他安排的住处离苏芝很近,他头一日就来结识了苏芝。
过往的美好与眼前的现实重叠,苏芝笑容满面:“好呀,表哥有空要来找我玩!我拿点心给表哥吃!”
“好!”明越爽快应下。苏芝无意间余光一晃,忽而看到楚源仍闷头吃着菜,眉头却拧起来,不耐分明。
嘁。
她暗暗地翻了下白眼,索性从椅子上蹭下来,欢欢喜喜地拉住明越的手:“听说今天能在月亮上清清楚楚看到嫦娥和月兔哩,表哥陪我去看好不好!”
“好啊。”明越又应下来,就跟着她往外走去。背后,楚源眉心锁得又深了两分,烦躁地往口中塞了口菜。
呵,上一世他就听后宫有人说过,说皇后心中另有旁人,而且藕断丝连,秽乱宫闱。但他没信,他觉得皇后虽然飞扬跋扈、心思恶毒,可到底是名门闺秀,做不出那等糟烂事,这等罪名必是子虚乌有。
他还斥责了那嫔妃,嫌她挑拨是非,捕风捉影地在后宫惹事。
如今一看,倒像是真的了。
楚源心底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如浪潮般时缓时烈地涌了很久,最后,他摇摇头。
算了,他们这辈子若能一别两宽,自然最好不过。
反正他也不喜欢苏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