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封危和佛门首座弟子湛景是可以互相舍弃性命的关系，这消息可谓劲爆。之前，因为顾及面子，不少人暗地里用识海悄悄交谈。空藏此言一出，大家都克制不住地出声议论。一时间嗡声四起，动静比之前空藏承认湛景未死、只是失忆时还大。

远芳自己都料不到真相竟是如此。空藏知道封危可能没死，也就能猜出封危魂魄有概率在他身上，之前来得极快便能解释了。但他怀疑，即封危真的成了助他化形的最后关键一步，对方八成也不会承认；毕竟，迄今为止，封危连在封魔渊救他都不愿意说……

果不其然，赶在广雅反应过来破口大骂之前，黑金华服的男人就摇了摇头。“你怕不是闭关太久糊涂了，空藏老儿？”他冷冷地嗤笑，“本尊可没听过一星半点你刚刚说的那些玩意儿。”

对这种不给面子的粗鲁言语冒犯，空藏只是面露悲悯之色。“阿弥陀佛，”他低声吟道，双手合十，“贫僧宁愿你真不知道。”

封危正待继续反驳，没想到却等来这么一句似示弱又似怨怼的话，一时间竟卡住了。

在封危还在盯着空藏的时候，广雅终于从接连放出的爆|炸性消息中回过神。“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怒气冲冲地质问空藏，“什么叫‘宁愿你真不知道’？你当真因此改变主意了不成，空藏？”

空藏面上没有一丝意外之色，显然早有所料。“广雅道友，请稍安勿躁。”他稍稍点头，眉目低垂，“对魔尊修习复魂术之事，先前我们有所预判，觉得这必定会导致中界大乱。”广雅此时的神情显示他对“先前预判”以及接下来肯定会有的“但是”很有意见，不过空藏没给他留下插话的机会。“可现下看来，若魔尊心中并不是只有他自己，那咱们之前预料的事情可能不会发生。”

虽然他从头到尾都没说他和广雅之前猜测封危复魂术大成之后会做什么，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广雅心知这不适合公之于众，便顺着话头往下道：“可我看不出你说的。”说着，他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封危，边上的远芳也连带被眼风扫到，“将中界安危系于一人之念，我反正是信不过的。”

广雅没指明“一人”是封危还是湛景，不过远芳觉得都有。佛道修炼之人大都清心寡欲，广雅看不上情情爱爱也是正常。

想到这里，远芳悄悄地瞥了一眼封危。自他说出“化生者，皆以爱染当生处而受其生”以来，封危看谁就是不看他，不知是不愿坦白还是刻意避嫌……

封危就在这种注视下再次开了口。“广雅仙君说得不错。”他笑了笑，里头竟然满是欣赏与理解，“换做是我在广雅仙君的位置上，说不得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另外两边联手骗了。”

这明摆着是挑拨离间，有性子急的立即就想骂他。然而带头的空藏和广雅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场面僵硬得简直令人窒息。

最后，还是空藏低声打破尴尬：“那广雅仙君想要如何？”

听他这么问，广雅不出声地哼了哼。他的目光在封危身上停留了好一阵，又在远芳身上打了个转，最后才回到空藏身上。“当然是快刀斩乱麻最好，以防夜长梦多！”

话里的意思显然是要封危和远芳都死，佛道两边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这么做无异于公开宣告佛门出了个与魔域同流合污的叛徒；别说空藏肯定不同意，光看离乐等弟子直盯着广雅的眼神就知道了。

空藏没有立刻接话。再开口时，他转向了封危：“魔尊又以为此事当如何？”

“我？”封危这么说的时候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广雅，“谢佛主相询。可本尊想要什么，一开始就已经说过了。”

……但封某今日就算死在此处，也不会将他拱手相让？

思及此，众人不由面面相觑。空藏愿意放封危走、只要留下远芳，广雅则想要斩草除根；至于封危，他拼了性命也要带走远芳……在场三方就有三种意见，看来今日是无法善了了……

广雅显然将封危的这一眼当成了挑衅。“你想得倒是挺美！”他冷哼，右手再一次按上腰侧长剑，“不如先问问我的镇魔剑答不答应？”

再看封危，他脸上毫无惧色。“封某也巴不得能与仙君在手底下见真章。”他又是一笑，眼睛紧紧盯着对面乌泱泱的人头——里头佛门弟子居多，道门只是少数——“但此事因封某而起，就该叫封某一人担了。”

这话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摆明了是为三个从始至终都没放下警戒的魔域护法说的。

“尊上！”梅乐年和桃依依异口同声地惊呼，“我等誓死与尊上同进退！”

云浮南没说话，但他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

广雅轮流扫视了一遍三人，目光里充满了衡量。最后，他似乎认定他们都不足为虑。“你这话说得不错，至少算得上敢做敢当。”他点点头，“若他们不插足你我之间的争斗，自可以安然离开此地。”

“尊上！”

梅乐年和桃依依又忍不住叫道，语带制止，显然很有意见。

但封危就跟没听见似的。“佛主是否也同意？”

空藏见道魔剑拔弩张、自己却阻止不了任何一方，只能深深叹气。“若诸位护法不对我佛门子弟下手，他们想要离开，贫僧必不会多做阻拦。”

封危上下端详他，此时才显出一点惊异。“你真不与广雅仙君一块上吗？你不过刚刚突破合道，和他加在一起也算不得以多欺少。”

这可能是句发自内心的话，但其中的意思还是让广雅气红了脸。“别啰啰嗦嗦的了！”他大吼，铮然一声，长剑出鞘，寒亮剑尖直指封危，“来战便是！”

然而封危半个眼色都没分给广雅，他依旧注视着空藏。“空藏，你还是一块儿上吧。”他建议，竟然十分诚心实意，“既然要做个了结，那就照当时封魔渊的情况来。要不我打完他还得和你打，不过是徒增浪费而已。”

这可能还是句发自内心的话，但说得委实太不客气，全场哗然。即便空藏刚刚突破合道也是实打实地升了一个境界，怎么就肯定比百余年都没个真身的封危差了？更别提还有广雅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