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了两个人住的院子,崔季陵想了想,还是对姜清婉说道:“若往后母亲再遣人过来叫你过去,你不用理会。放心,一切有我。”
他不想姜清婉再见到崔老太太,总担心姜清婉一见到崔老太太就会想起以前的事来。难得姜清婉心中对他不再有怨恨,两个人之间恩爱如初,他不想再有任何变故。
至于崔老太太,他会尽到一个儿子该有的孝道,好吃好喝的待她,给她延医用药,养老送终。
但也仅限如此了。
“我知道。”姜清婉怀里抱着崔季陵刚刚折给她的几枝粉色芍药,打算拿回来插瓶。微笑着轻语,“你放心,我知道你对我的心。往后我再不会如以往那样的不信任你。若受了委屈,我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一个人忍着,肯定会对你说的。”
崔季陵这才放下心来。握着她的手进屋,亲自去找了一只白色的瓷瓶,灌了水。
然后他坐在炕沿上,看姜清婉拿了小剪子修剪那几枝芍药,然后一一的插到花瓶里面去。
日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她的容颜看着越发的柔和起来。
面上还带着笑意,一边修剪芍药上多余的叶片,一边微侧着头跟他说话。
崔季陵忽然就想起诗经上的一首诗。
他倾身握住姜清婉的手,望着她的双眼,慢慢的将这首诗念了出来:“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明明只是夫妻间很普通的对话,无数普通日子中的一日,但依然觉得静谧美好,岁月安稳。
想来这便是幸福了。
他和婉婉,现在也是如此。
哪怕只是两个人这样对面坐在一起,看着她做事,听着她说话,心中也觉幸福喜悦。
姜清婉垂头浅笑。
大风大浪过后,她和崔季陵还能这样在一起,她也觉得已经很好了。
转眼仲春已过,园中荼蘼架上的花苞越发的大了。绿色的叶片间有零星的白花开放,香味扑鼻。
崔老太太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哪怕请来再高明的大夫,依然是摇着头离开。
身为儿子,崔季陵近来去崔老太太的院子去的频繁了很多。不过他从来没有提过让姜清婉过去的话。
他是崔老太太生的,他理应尽到他做儿子该做的孝道,但是他不会强求姜清婉也这样做。
不过崔老太太总还是想见姜清婉一面。
她对崔季陵说了姜清婉那日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她,而后哑着声音有气无力的说着:“我这些日子细想当年的事,都是我的错啊。”
说到这里,她已经浑浊的眼中流下泪水来:“我当时总是瞧不上她,觉得她只是个商户之女,没有三媒六聘,媒妁之言就自己晚上奔过来找你。你又那样待她,我心里如何能不气?这才一直难为作践她。兰儿也是见我这般才会学我。若我当时能待她好一点,兰儿也不会那般待她,后来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她,她也不会落得后来那样的一个下场。是我害死了兰儿。还有你,若不是那些事,你能同我疏远?我们两个明明是至亲的母子,但现在却比陌生人强多少?”
崔季陵没有说话。
崔老太太虽然口中在说着后悔,但她后悔的是若她不那般对姜清婉,崔华兰就不会死,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就不会变成这样。
但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无用。不如便这样吧。
崔老太太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最后她望着崔季陵,气息微弱的问道:“陵儿,你,你会不会原谅母亲?”
若不是她,崔季陵这些年原本可以过的很好的。夫妻和睦,孩子也有六七岁了。
崔季陵微抿着唇,抬眼看崔老太太。
崔老太太一脸期盼的望着他。
崔季陵终究还是不忍心,轻轻的点了点头。
崔老太太见了,长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随后就见她唇角含笑,阖目而逝。
屋里的丫鬟早跪了一地,此刻全都哭出了声来。
崔季陵没有哭,冷静沉着的吩咐人处理崔老太太的后事。
至晚回房,就见姜清婉还没有睡,正坐在床上等他。
见他回来,姜清婉走过来,也没有说话,倒了一杯茶递过来。
崔季陵接过。不过却没有喝,而是将茶杯放到了桌上,然后不发一语的紧紧抱住了姜清婉。
其实他终究还是没有原谅崔老太太那些年做下的事。不过是这么多年过去,算了而已。
而往后,他会珍惜和婉婉在一起的每一天,好好的过他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