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远远站着,看着她闭上了眼睛。
一滴泪顺着她美丽的鬓角滑落,消失在耳畔。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谢九玄目光落在背手立在山崖上的青年身上。
“宁思。”他笑了。
这世上若还有人能认出谢宁思,也只有他了。不用说话,只看一眼,他就知道。
谢宁思转头,露出一张与司马徽三分像的脸。
未语先笑,温润如玉,隐隐有着他过去的影子。
“哥。”谢宁思开口。
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
七年未见,却好像没有离开过,彼此依旧熟悉。
谢宁思见他不语,眉目含笑,清隽如画:“哥,七年不见。”
谢九玄眸光带笑。
两个人的表情看上去如出一辙。
“怎么才回来?”谢九玄问。
他一步一步走近,袍摆在山路上扫过,沾了道旁野花浸染的露珠。
谢宁思笑了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避开了谢九玄的话。
看着谢九玄靠近,他笑得温柔。
“哥,这些年,你想我吗?想阿姐吗?想阿爹阿娘吗?”
谢九玄目光不变:“逝者已矣。”
谢宁思笑了起来:“好一句逝者已矣。”
二人立在山崖之巅,一白一青,狂风涤荡袍摆,衣袂烈烈作响,空气中再无只言片语。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
“哥,你那么聪明,明知山道有毒,怎么还要来送死?”
“我不来,你不能释怀。”
“哈哈世上有几人能与仇人释怀?”
谢九玄嘴角溢出鲜血,他却丝毫不在意,风轻云淡:“是啊。我们是仇人。那天晚上,你看见了?”
“亲眼所见。”
“我看见阿爹的头被砍了下来,我看见你冷眼旁观,任由阿娘撞死在阿爹面前。”
谢宁思笑得温柔极了:“好狠的心。”
“这些年我怎么想,都不明白你为何要那么做,一开始还自己骗自己,后来发现,或许我们都错了。”
他看着谢九玄的眼睛,眸中含笑,声音却发冷:“你生来就是魔鬼,没有为什么,怪只怪阿爹没有一生下来就掐死你。”
谢九玄伸出苍白的手,本想摸一摸他的头,半路放弃了。
“听说宁国公不与他人近身,难道恶事做多了,得了病?”谢宁思笑道。
“嗯,差不多吧。”谢九玄望着深渊,目光平静。
谢宁思提起长剑,只是还不待动手,谢九玄突然开口:
“宁思,你心性柔软,贪狼狡猾,你们不是一路人。至于你所看见的,我无话可说。无论什么时候,你想报仇,我等着。宁国公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他说完,眉目含笑,看起来很像小时候那个温和的少年。
谢宁思看着他的脸,有一瞬恍惚,只是脑海里蓦地闪出阿爹阿娘惨死的场景,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今日必要杀你。既知是局,你还要来,是你欠我谢府。”
他终于敛了笑容,面色冷酷,一剑刺向谢九玄胸膛。
没想到却落了个空。
谢九玄仰面倒下山崖,面上一派从容,丝毫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
“若是死,我也喜欢自己选。”他的声音飘散在风里,一如既往淡定从容。
深渊吞噬了他的身影,那抹白色渐渐消失在崖底,直至不见。
“当啷——”
长剑从谢宁思手中滑落,摔在石头上。
*
阮宁跟小乙望着前面那个人,半晌没动。
小乙抬头向上看了看,张大嘴巴:“莫非……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阮宁也抬头看了眼,眉头蹙了起来。
她缓缓走近,伸出脚踢了踢那人的腿。
刚踢上去,一阵无边无际的震荡向她袭来,她脑子骤然疼得发昏。
丹田暴.动,内力疯了一般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体内气血翻腾,她当场喷出一口血。
小乙大惊:“阮姐姐!”
他把人扶着坐下,离地上那人远远的。
阮宁强自压抑喉咙里一阵一阵翻涌上来的血腥,摆了摆手,只来得及交代一句:“别碰他。”便立即盘膝打坐,调息引导内力。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她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暗了。
身边除了小乙,还多了九幽。
阮宁强忍经脉撕扯的痛,慢慢站了起来。
她走到地上那个人旁边。
一袭葛布白衣,脸上戴了银色面具,只看得到一截苍白的下巴和嘴唇。
她伸出手,靠近那张面具。
“阮姑娘。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既然戴了面具,必是不想让人看见真面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怒他的后果非我们所能承担。他武功远在我之上。”九幽阻止她。
“你碰他了?”阮宁问。
九幽:“没有,被他身遭罡气震开了。”
阮宁有些意外。
这个人身上,有着超越九幽他们,源源不绝而又浩瀚无垠的波动。
跟九幽他们身上随着修炼渐渐被吸收甚至消失的波动不一样,这个人身上的波动太强了,乃至于她怀疑,他身上的波动永远不会消失。
而且,只是碰了一下,她功力一日之内突破四级,内力大涨。
“将他带回去。”她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有了这个人,司马徽的命有救了,她也可以早些摆脱这些事,一心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