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练,夜深似水。 裕王府的左侧厢房开了一条小缝,很快有一个着丫鬟服饰的人影闪了进去,再“吱呀”的一声,把这冰凉的月色都关在了外头。 屋子里头的人对着一盏红烛,托着下巴微微发呆,眉心蹙在一起似乎是有天大的忧愁。 “姑娘,果真如您所说,府里的人并没有提防奴婢,奴婢进出也都没有人阻拦。”幽歌把手上的篮子放下,又从里头拿出几瓶药来,接着就扶着柳依依开始给她的脸擦药,一边擦一边说,“姑娘,既是如此,不如奴婢明日就回靖国公府去求助老爷和夫人……” “嘶……”柳依依倒抽了一口气,然后舌头顶了顶腮帮子,“轻点儿。” 幽歌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姑娘金枝玉叶,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那裕王殿下有何不满只管说,如何能日日折辱姑娘,瞧瞧姑娘的脸,肿成这个样子,若是叫夫人看见,还不得心疼死呀。” 柳依依算是肿成一个猪头了。 她那日受了宁皓一巴掌,原本只是觉得有点疼,却没想到这柳细梦的皮这么嫩,当天夜里就肿的老高,第二日更是嘴都张不开了,她这边是被打肿脸,她的丫鬟那边是哭肿了眼,还得她歪着嘴宽慰她。 原本柳依依也没想到,这宁皓竟然会不提防她的丫头,毕竟如果真和幽歌所说,回了靖国公府告状,那他怕也得不到什么好去。 但是柳依依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当然不害怕柳依依使了丫鬟去告状,因为他确定她就不是柳细梦,在他面前能露陷,那在养育柳细梦十余年的父母面前,怕更是一下都藏不住。 他放心的很,毕竟被他一个人当成妖怪,总比被更多的人当成妖怪要来的好。 柳依依也当然没想过要回靖国公府,她虽是看过这本小说,可不过就是一目十行,记住一些重要剧情已经很了不起了,若是去挑衅人家父母,怕是还没那个本事。 幽梦从那个小篮子里抱出了一只睡的正香的猫咪,“姑娘特别让我去找了只猫是为何?” 当然是因为你家姑娘记住的仅有的那些重要剧情里面,这个小家伙很有用啦! 柳依依把猫抱在怀里,又吩咐幽梦磨墨,然后铺开一张纸,也不动笔,只是捏了那小猫的脚在纸上印了一朵小梅花,然后就拿帕子把小猫的脚擦干净。 “你把这张纸封好,明日亲送去祐王府,虽然比较难,但是尽可能的送到祐王手上吧。” 幽梦先是应了一声,然后才有点担心的看了看她,“姑娘……您是想找祐王求救吗?难道……” “你瞎想什么呢?”柳依依知道幽梦怕是以为,她给宁皓带了顶绿帽子,现在还被发现了才会这样。 “你想想我才嫁进来几日,就受了夫君这样的折辱,若是火急火燎的找了爹爹和娘亲来为我做主,先是急坏了二老不说,这事儿还能藏住?若是藏不住,那靖国公府的颜面又何在?再说,我与祐王殿下清清白白,你是我的贴身丫鬟如何能不知?” 柳依依胡乱想了个蹩脚的理由先想着应付一下。 “那又为何……” “你放心吧,难不成我还能从一个牢笼逃出来去到另一个牢笼里头?”柳依依把猫放在床边的小塌上,然后另起一张纸,这下是动了笔,写了有半张,然后又拉着幽梦吩咐了许久。 夜已是深的泛白,两主仆才决定洗漱休息。 可柳依依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有些难以入睡,她在担心今天的这个抉择能不能起效。 柳依依算不上什么特别聪明的人,只是偶尔会有点小机灵,今天的这个法子也是她思前想后谋划很久,觉得已是最可行的办法了,可是到底还是叫她不安。 就这样忐忑中,她竟慢慢的就睡去了。 恍惚间柳依依从马车上下来,她扶着幽歌的手,然后很快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且等一等。” 幽歌是了一声,然后就扶着她往路边走去,她感觉自己蹲了下来,面前是一只躺着晒太阳的小猫,似乎是谁家娇养着的,油皮发亮,神情有些慵懒。 她轻轻一笑,然后伸了手指去拨那只猫咪的肚皮,那只猫懒洋洋的睁眼看了她一眼,然后便半点不畏惧的闭上了眼,竟是仍由她摸。 柳依依特别喜欢这种小动物,上辈子就爱养点猫猫狗狗,到了这儿自然不会变。 那猫似乎是被挠的舒服了,轻轻的叫了一声,又伸了个懒腰。 柳依依嘴角凝笑,收回手,微微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站了个男人。 那人长得极好,只是周身似乎是冻了冰冷的气息,但在柳依依看过去的时候,他竟如春水化雪一般,融了满身的冰霜,连眼角都是暖洋洋的春意。 柳依依猛地惊醒,转头一看,天色已是大亮。 她背心湿透,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她坐了起来,勉强的抱住了自己的胳膊,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她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梦境,那不是她柳依依,是柳细梦,对面那个男人,正是祐王宁晏。 那一幕,正是小说里头写,祐王对柳细梦一见倾心的那一幕。 门外被敲响,“姑娘,奴婢进来了?” “嗯。”柳依依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幽梦进来,然后很快的走到床边,把床幔都拉了起来,然后仔细看了看柳依依的脸,才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擦了药过了一夜,姑娘的脸可算是消去一些了。” 柳依依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是不如之前那么疼了,她看幽梦发梢微湿,脑子里的神经突然紧绷起来,一把拉住幽梦的手,“那信……你可是已经送了?” 幽梦愣了下,然后就笑起来,露出她的一排小白牙,语气似乎还有些骄傲,“是呀,奴婢天刚亮就出了门,径直就去了祐王府。原是担心没法子进去,不曾想在门口竟是遇见了祐王殿下的贴身侍卫,他此前见过奴婢,自是知道奴婢是姑娘的人,便把信带了进去,想来如今祐王殿下定是已经瞧见了。” 柳依依松开手,心头直跳,她已经后悔了……不该的,不该的。 即便是有些害怕猎犬,也不该去向豺狼求助。 更何况……那一位,何止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