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阳中学面积不大,一幢行政楼加宿舍楼、一幢教学楼,中间夹着一片不大的砖地小操场、旁边是一块300米跑道的土操场、操场后边有一个食堂、教学楼北面有两个厕所,这些组成了立阳中学的全部建筑。 教学楼坐北朝南,一共分为四层,第一层是初一教室,第二层给初二,初三年级在三楼上课,至于四楼的教室,则被用来上三个年级每天最后两节的“优班课”。每一个楼层上都有六个教室,除第四层外,前三层还有三个教师办公室,分布在教学楼的东西两端和最中间。 一个老师教导两个班的学生,办公室一般位于靠近这两个班的那间。 立阳中学每个年级平均有360人,分在六个班里,每个班人数在60左右。一班的教室位于教学楼最西端,隔壁是二班,以此类推,各班教室一字排开,直到位于最东端的六班。 教学楼里共三条楼梯,东西两侧各有一条小的,最宽大的那座位于中部,分开了三班和四班的教室。 初一初二的时候,瑾瑾一般都是走西边最靠近一班教室的那条,不过到了初三,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她基本上都从中间上下楼了。 “你要一直这样跟着我吗?”瑾瑾抱着一沓卷子从一楼的文印室出来,慢悠悠地顺着中央楼梯向三楼爬。初中的时候她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同时也是数学课代表,一班新印出来的数学卷子自然要由她来拿。 不过当年这个时候,她好像还叫了班里的男孩子一起。 J5610围着瑾瑾飞了一圈,不解地问:“怎么了?” 隔壁二班的课代表正好也下来拿卷子,看见瑾瑾,笑着朝她招了招手,挥舞的手掌差点撞到四处乱飞的J5610。 ——虽然她不可能会碰到。 瑾瑾空不出来手,只能迅速露出笑容说了声“嗨”。 等那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瑾瑾这才松了口气,睨了一眼刚刚由于躲避匆忙而把自己拍到墙上的J5610:“会很奇怪。” J5610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会啊,别人又看不到我!” 可是我看得到啊…… 就像现在,如果此刻有什么人正好经过,就会发现一个小姑娘精神病一样,抱着厚厚一沓卷子自言自语、左顾右盼。 瑾瑾无奈:“别人的确看不到你,可是我会不自觉地看向你、和你说话——不知情的人看在眼里,还以为我疯了呢。”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J5610嘻嘻笑起来,“我这是在锻炼你的注意力!集中注意力啊亲!” 行吧。 瑾瑾目不斜视,径直转过二楼的拐角。 “咦咦咦,你怎么不理我了?” J5610飞到瑾瑾眼前,用力地挥了挥小手。眼看着这个巨大的人类就要迎面撞过来,J5610赶忙闪到一边。 “喂!”他鼓着腮帮子,有点生气地说,“你刚才差点撞到我了!” 瑾瑾这才垂下眼看他:“不是你说的,让我不要在意你吗?” J5610皱着小脸,说不出话来。 “好了,说正经的。”瑾瑾放柔音色,轻声哄道,“你真的没有办法藏起来吗?就像最开始那样,我只听得到你的声音,却看不见你的样子。” J5610摇了摇头,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玄阶以上的系统可以,我……我刚出产没多久,还是最低级的黄阶系统,不能在宿主面前隐藏自己。” 原来是这样…… 瑾瑾清了清嗓子:“系统可以升级吗?” “可以是可以。”J5610扬起脖子看她,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墨绿色的眼睛显得越发大了,“宿主如果赚到足够多的积分,就能给系统升级——黄阶升到玄阶要5000交易币,玄阶到地阶10000交易币,地阶到天阶要20000交易币,不过……不过很少有宿主会拿交易币出来给系统升级。” ——Q开头的那个混蛋就是少数被升到地阶的辅助系统。 “原来如此。”瑾瑾点了点头,“等我还清那850个交易币,就努力完成任务给你升级。” “诶?”J5610惊讶地张开小嘴。 “宿主你真是个大好人!我升完级后很有用的!不仅可以隐身,还能从交易系统里买权限更高的东西!你肯定会满意的!我……我真的很有用的!”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眼睛亮闪闪的,小脸也涨得通红。 瑾瑾弯了弯眼角,在J5610不停的“宿主你真好”的声音中,一步一步踏上了三楼。 她的右手边出现“初三三班”教室的班牌。 此时是七点四十六分,各班都在安静的上早自习,除了各科课代表进进出出开关门的动静,整个楼道里再无其他声响。 鬼使神差般的,瑾瑾站到了三班的窗子外面,轻轻踮起脚向教室里张望。 ——像一株刚刚破土的幼苗,努力寻找阳光的轨迹。 瑾瑾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之后,猛地向后退了两步,耳根泛起一片绯红。 我…… 瑾瑾舔了舔嘴唇,手指轻轻颤抖起来,险些要抱不住卷子。 J6510疑惑地歪着头:“宿主你怎么了?” 瑾瑾却没有理会他。她阖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没人知道我是从四年后来的。 ——我就悄悄看一眼。 ——看看他在不在。 她别开眼不去看J5610脸上的奇怪表情,凑近几步,悄无声息地,将眼睛探出三班的窗沿。 三班的副班长正坐在讲台前带早自习,底下有人在预习新的课本,有人在奋笔疾书补暑假作业,还有人趴在课桌上补眠。面积不大的教室里挤了五六十人,显得异常拥挤。 没有他。 瑾瑾有些失望地放下脚跟,紧了紧怀里的数学卷子,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幼稚逗笑了。 她这是在干什么…… 又不是真的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她弯着唇角,轻轻摇了摇头。 “笑什么?” 略带沙哑的少年嗓音从瑾瑾头上响起,有点低沉的,带着魔法的,轻轻拨动了不知谁的心弦。 这声音—— 瑾瑾猛地侧过身。 阳光裹挟着夏末的微风,通过楼道的窗子钻进来,在她的心里呼啸而过,转而落到少年白色校服的上衣边缘,打出一片悠扬的光。 略显凌厉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微微扬起的唇角,带着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的少年气息。 他穿着立阳初中那套又丑又挫的运动校服,上衣是白色不透气的纤维面料,浅蓝色的领口只系了最下面的一个纽扣,露出小麦色的脖颈和一点点锁骨,下半身穿着浅蓝色的校服长裤,裤腿一直垂到鞋底,显得他的腿格外的长。明明在同龄人身上,这套空荡荡的校服会让人显得过分单薄,可他却能将之完美驾驭,甚至穿出时装表演的效果。 以前瑾瑾一直很好奇,他是怎么把这么丑的校服穿得这样好看的,正常情况下,哪怕颜值再高也hold不住啊。 后来,他告诉她,当初他私下里改过校服的。 ——偶像包袱极重。 少年皱着眉,胳臂往前一伸,搭在瑾瑾怀中的卷子最下面:“卷子沉不沉,我帮你抱吧。” 他的手碰到瑾瑾常年冰凉的指尖,温温热热的,烫的人心都在哆嗦。瑾瑾回过神,手指一颤,下意识地轻声拒绝:“不用了……” 少年却没理会她这幼猫一样小的声音,手上一个用力,把整沓卷子抢到自己怀里,垂下眼看着瑾瑾的头顶:“放手。” 瑾瑾做梦似地松开手。 “送到哪儿去?你们老师的办公室?” “嗯。” “这是今天新印出来的卷子?” “嗯。” “你刚才在我们班窗户那儿扒头看,是在找人。” “……嗯。” “怎么只会‘嗯’了。”少年失笑,“找谁啊?” “数学课代表,你们班的卷子也在楼下。” “行,一会儿我帮你叫他。”少年顿了顿,停下脚步,侧过头注视着一直不敢看他的瑾瑾,“一个暑假不见,怎么,不认识我了?” 瑾瑾跟在后面,也停了下来,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睫毛。 “认识啊。” ——怎么会不认识呢? ——你可是我,全部的青春啊…… 她原本以为回到四年前,再见他的时候,心脏就不会跳得像当初那样快,快得像是下一秒就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一样。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大大方方地直视他的面孔,走廊上碰巧遇到了,无比自然地打声招呼,像和无数普通同学一样。 可她现在才发现,原来当年那场无声的告别,并没有抹去他的全部痕迹。 他仍然住在她的心里,像一根柔软的刺,贯穿她整个单薄又苍白的青春,取不出,也舍不得取出。 因为那是她整个少年时代,最斑斓又最绚丽的色彩。 ——好久不见。 ——冉卓。 ——我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你,可是现在我发现…… 不管多少次,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你,我依然会无比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