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观弟子果然心怀大义，救苍生于水火．．．．．．”

“神医木兮高义．．．．．．”

“流云弟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四面八方的声音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又如同漫天箭雨向他而来，避无可避，遮无可遮。

他们都在说谎。

他的小姑娘枝枝最怕疼了，哪怕是轻轻碰一下都哭得可伤心了，小姑娘最怕死了，那火那么大，枝枝怎么会呢？

是的，不会的，枝枝还在等自己来接她回家。

只是这无忧城到底在哪里呢？面前只剩断壁残垣的死城，黑气沉沉，那是大火尽头的残灰。

原来，死亡最可怕的并不是死亡本身，而是它所带来的别离。

*

第一场大雪纷沓而至，凌霄山入目皆是一片苍茫茫的白色，但是那个说要回家的小姑娘却没有如约而至，或者说是再无归期。

惊喜阁的长廊上，依旧面无表情的傀儡木一如今只剩下一只胳膊，却仍稳稳当当抱着香炉立在一旁，至于那残缺的一只胳膊如今已经制成小主人的牌位，正被安安稳稳抱在半跪在地上的水湄怀中。

自来一身粉白色的流云道袍不离身，如今却是换上了一袭缟素，拥有千年妖元的水湄本是不老不伤，如今却是满头华发，随风起舞，佝偻着身子，竟是虚弱至极，桃花眼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竟是面如死灰，了无生气。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悲凉，莫过于此，他当掌上明珠来宠的小姑娘，却是死无全尸......

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自从将一颗心完完整整放在小姑娘身上，如今已经是第十六个年头。

最初的最初，原本只是想着陪小姑娘木兮走过属于她的百年时光，后来的后来，却成了一场又一场的目送，看着她有了心仪的郎君，看着她受伤，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万劫不复，自己却毫无办法，只能站在原地撕心裂肺，但是，就连这心痛至极也是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如同这簌簌而落的白雪。

“主人，节哀。”

依旧是木木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感，自从木兮及笄礼后拜别师门，便将水湄托付给了木一，而自从那个时候，木一便称其为主人。

“你说，你家小主子多娇气的一个人呐，从小也没什么慈悲心肠，怎么就选了那么一条难走的路，那么大的火，得有多痛......”

水湄痴痴拂过他亲手刻上名字的牌位，喃喃自语。恍惚之间，却见千年楠木制成的牌位上闪过一道红光，精血混着墨汁刻在楠木上的名字隐隐显现着赤金色。

就在此时，水湄也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是......

“你感觉到了吗？枝枝，或许，或许还没有......”

“是的，主人，我感觉到了......”

未等木一话毕，姜嵩白一行人已经匆匆赶到。

似乎是看到救星一般，水湄忙起身，跌跌撞撞扑向师父，姜嵩白忙快步上前一把扶起水湄，沉声道：“枝枝还活着——”

惊喜阁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除了远在皇宫的陈焰，流云观众人皆在。

面对众人期待的目光，姜嵩白略有迟疑，艰难道：“我观星象，枝枝应是即将羽化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