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天顾寒就坐着长途汽车去了市里爸妈打工的地方,如今爸妈新租了房子,比之前的房子大一些,房间里摆下了两张床,中间还隔着一个小茶几。 顾寒下车的时候脸色很难看,她很晕车,顾寒身体很差,车上乘客的汗味、食物味和车油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十分沉闷,祁县到市里的汽车也比较破旧,顾寒每次坐车前都不敢吃东西,怕忍不住在车上吐了,下了车,顾寒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背着包往公交站那边去。 等车的时候,晕车的感觉久久不散,顾寒开始有些心悸,背上和头上都在冒冷汗,顾寒不用看也知道现在她的嘴唇都泛白了,坐公交过去一个多小时,可顾寒现在这个样子撑不了一会儿,顾寒给爸爸打了个电话,爸爸正在做饭,没当一回事,但听到顾寒声音实在虚弱,不像是装的,想了想就让顾寒打车过去,左右也才三十块。 顾寒上了出租车,报了地址就靠着车窗闭上了眼,开了有一会儿,前面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顾寒,出租车司机相当于是一座城市里的导游,他们每天接送的客人何其多,长此以来,看人的眼光也十分老到。这个小姑娘一看就是刚进城区来的学生,而且脸色实在太差,嘴唇都是青白的,司机有些担心顾寒在途中出事,但是人已经上车了,他又不能半道把人给放下去,清了清嗓子,开口问:“小妹妹,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顾寒虚弱的睁开眼睛,从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的脸,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了,顾寒感到自己身上的力气像被抽干了,身上的冷汗还在冒,脑袋昏沉沉的,顾寒咬咬牙,她不能在车途中晕过去,不然联系不上爸爸他们怎么办,舌尖的剧痛让顾寒清醒了一点,她微微笑了一下,“叔叔,麻烦你开快点吧,我晕车很不舒服,到地方我爸爸会来接我的。” 司机大叔听到顾寒虚弱的声音,点点头,加快了点速度,顾寒说完又闭上了眼,她实在不舒服,心里也有点担心要是司机看她虚弱把她绑架了,顾寒在心里笑了笑,如果被绑架,估计自己就只能被撕票了,爸妈怎么可能拿得出赎金,别说几万几十万了,几千块都是问题,每学期开学要交学费的时候都是东拼西凑,爸妈每次都在反复念叨,家里很穷没钱,让她们要好好读书,学费都是借的云云。 这时的顾寒不知道别人家的情况,但是她知道叶欣、林亦然她们不是这样,她们好像从来没有为这种事情担忧,从来没有家里没钱支付学费生活费的恐慌,她们每天烦恼的不过是今天该穿哪一件衣服好看,今天三餐吃什么…… 顾寒从走神中醒过来,睁开眼看了一眼车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暖色的路灯、飞掠过的街道和高楼大厦,各色霓虹灯光把整个城市照亮,这就是市区,繁华而美丽。此时正好是红绿灯,顾寒怔怔地看着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他们有的西装革履背着公文包,有的穿着美丽时尚跟身边的人说说笑笑,还有人提着装满菜的袋子牵着孩子,也有和顾寒一样的学生,稚气未脱的脸上戴着厚重的眼镜...... 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车窗开了一丝缝隙,夏天的热风灌进来,吹在顾寒脑袋上,把她的头发吹得很乱,顾寒撑着发胀的脑袋,眼前一会儿是这个繁华美丽的城市,一会儿又是宝云小镇夜色下昏暗寂静的街道,一会儿是光鲜亮丽的城市的主人,一会儿又是小县小镇里对比下显得十分朴素的居民,顾寒看着这些霓虹灯光,心里突然就有些难受,她很羡慕。 赵衍收起手机,转过头往车窗外看了看,一看还把他给吓一跳,旁边那辆出租车的后车窗上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双目无神,空洞洞的望着斜前方,赵衍顺着那边的方向看过去,人行道上很多人在忙着过马路,也没有特别的,赵衍忍不住又转过去仔细看了看,那张惨白的脸被凌乱的头发遮了大半,只看的清那双没有神采的大眼睛,他看了这么久,那边的人也没有发现,像在出神。 赵衍拿出手机,迅速的朝那边拍了一张,此时正好红灯亮起,车开了出去,跟旁边的出租车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开走了,赵衍把那张照片发到白文他们的群里,表示自己遇到了一个“女鬼”姐姐,群里的人嘻嘻哈哈的打趣,赵衍也乐呵呵回了几句。 顾寒回去后,爸爸在炒菜,姐姐刚下班回来,坐在床上玩手机,顾寒把东西放下,拘束的坐在姐姐身边,看着顾雪一头的红发发呆,顾雪已经没跟她之前在学校的男朋友在一起了,现在的顾雪看起来一点也像个15岁的女孩,说她18岁、20岁都有人信,对面店里的一个男生前几天加了顾雪的Q号,两人如今正聊得火热。 爸爸把白菜炒好后,妈妈正好回来了,一家人坐下来吃饭,顾寒却很不自在,一点也没有回家的感觉,甚至有种去亲戚家做客的感觉,非常拘束,非常不自在,她都不敢这么夹菜,默默地吃饭,偶尔往面前的菜盘子里伸一筷子,饭桌上气氛沉闷,除了爸妈问顾寒在老家的情况就没说别的。 寒假的时候,顾寒和顾雪也跟爸妈相处了一段时间,只是那个时候,每天都是顾雪在挑动气氛,顾寒本就比较内向,不爱说话,饭桌上顾雪时不时说些好玩的,爸妈也会说几句,一家人还算有说有笑。可如今,顾雪退学,自己现在在打工挣钱了,跟爸妈之间的关系也极度恶化,虽然现在表面上没什么,至少硝烟味儿没那么浓,也没时时争吵,但是顾寒感觉得到,不一样了。 晚上顾寒洗完澡躺下的时候,她已经很累了,顾雪侧着身子背对顾寒玩手机,顾寒和顾雪睡的这张小床是摆在房间的阳台上的,顶上挂了很多衣服,床上也只有一个玩偶枕头,是顾雪的,顾寒就拿了两件衣服来垫着当枕头,两个人一起盖一床空调被,南方的夏天很热,只稍微盖一点就足够了。 顾雪没有把枕头让给顾寒,也没有过问顾寒怎么睡,两姐妹也很久没见了,顾雪和顾寒的情谊也在顾雪对爸妈的恨意里渐渐淡去了,顾寒有些不知所措,她感觉到顾雪不是很想搭理她,对于姐姐的疏离,顾寒不是不难过,但是她什么都不能说。每天顾雪一早就要去上班,顾寒就睡在内侧,顾寒靠在墙角,尽量让自己占的地方小一点,疲惫袭来,顾寒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