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喜还要说服老二和老三,赛亮这座关卡最难攻克,得抓紧时间。他等不到千金起床,吃过早饭后向女婿辞行,景怡坚持开车送他,把岳父放在赛亮家的小区门口,接着去上班了。 赛亮住在北古一处别墅小区,比不上景怡家阔气,是那种独门独院的小洋楼。这房子原系美帆一位亲戚的,十年前低价转让给小两口,比当时的市价低了两成,也要三百八十万。美帆父母都是戏曲名家,家底殷实,帮补了一大半,多喜也穷心尽力资助了四十万,加上夫妻俩的全部积蓄这才凑足房款。 那时多喜本意是不大赞同买这么贵的房子的,小户人家量力而出,觉得费尽心力扯花架子不值当,然而嘴上却大力支持。 谁让儿子娶的不是一般人呢,儿媳妇本来蛮有条件嫁给大款富豪,绣球砸中自家的平民小子,不倾力供养太对不起人家。亲家夫妇一开始又反对得厉害,口口声声骂赛家癞、蛤、蟆吃天鹅肉,别说赛亮个性要强,多喜也不愿担那占便宜的坏名声。 这一步走得很吃力,如今看来盈利可观,据说这房子现在售价超过2000万,小区名字也为住户们抬高了身价。多喜认为儿子该如愿以偿了,赛亮却仍不满足,去年说打算贷款一千万去许家湾买22万一平米的江景别墅,和大人物们做邻居,听着都疯魔。 前晚多喜用孙女的电脑上网学会一个名词——“中产阶级焦虑症”,一些收入不菲的城市白领成天嚷着钱不够花,担心在激烈的职业竞争中淘汰,担心财富贬值,担心不能维持高消费的生活水准……比真正的贫困人口还恐慌。 他认定自己的老二和老三都患了这种病,老二尤其严重,拼命朝钱奔,好像不能往上晋升就会坠入无底深渊。 多喜生怕追名逐利的狂热早晚会毁了儿子,想在有生之年点醒他们。什么活法都一样,关键看心态,到了老年会发现名利财富不足挂齿,温馨的家庭胜过一切。贵和的将来还未可知,赛亮和美帆没有子女,以后夫妻俩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化解感情危机刻不容缓。 他沿着小区道路前行,小区公摊面积很大,房屋间距超过二十米,早上9点还宁谧无人。靠近赛亮家,一阵清妙婉转的歌声荡悠悠飘来,他的儿媳妇正在练嗓子。 “官人你好比天上月,为妻可比月边星,月若亮来星也明,为什么月儿若现又若隐。官人你好比天上月,为妻可比月边星,月若暗来星也昏 ,为什么孤星追月独飘零。啊,天上月,月边星,只到月宇澄清时,星月同辉映,不负有情人。” 这是《盘夫索夫》选段,讲一个备受冷落的妻子在向丈夫倾诉衷肠,想是有感而发,美帆的唱腔极其哀怨,都有点背离剧中人的人设了。 多喜清楚原由,差点被她的低气压感染,立定静静听完,打起精神去按门铃。 二楼的窗户开了,美帆巧笑探头:“爸,您稍等,我这就下去给您开门。”,多喜见她还穿着睡衣,头发披散着,一副春闺寂寥无心梳妆的模样。 听珍珠说二婶不穿戴整齐不愿见人,他不打招呼跑过来多半会被这讲究的儿媳妇抱怨。 “不急,你先开门我自己进去,你慢慢收拾好再下来。” “好,那您先进来坐会儿。” 院门开了,多喜装作观风望景,看看小池塘里的锦鲤,闻闻院子里的桂花,磨够十分钟推开房门,客厅里静悄悄的,美帆还没下楼。 新娘子化妆才需要这么久吧,长此以往,没耐心的男人是容易烦躁。 多喜感叹着环视屋内。赛亮家住宅面积不到景怡家的三分之一,装修也很豪华,美帆是艺术工作者,凡事精雕细琢,赛亮又特别好面子,家里的家具陈设华丽而有格调,据说沙发也是二十几万一套的进口货。 虽说是亲生儿子的家,多喜也没比在景怡家自在多少,感觉仍是客人一般,不敢随处走动,不敢随便摸碰,免得弄坏东西会惹儿媳妇不高兴。 他像浑身脏污的民工乘地铁那样,小心翼翼坐着,唯有目光是自由的,扫视视野内的物品,默默估算它们的价格,越看越揪心。 买这么贵的东西钱怎么够花呢?怎么能不焦虑,怎么不变成工作狂呢? 又过去十分钟,美帆匆匆下楼,长发高高盘起,脸面看似素净,泛着一层莹润的光泽,身穿杏色丝绸连衣裙,想是为了表现出休闲的居家感,肩上披了条花色淡雅的细羊绒披肩,多喜对比她以往亮相的装扮,知道这已经是很简约的修饰了。 “爸,您坐头一班地铁来的?” 她亭亭玉立站在几步外,双手自然扣在身前,笑容欢悦,恰似戏剧海报无可挑剔。 多喜估计80%是演技,二儿媳好清静,不喜迎来送往,公公突然造访会压迫她敏感的神经。 他的态度也像接触宾客般客气,微笑道:“昨晚我在千金家过的夜,小亮上班去了?” “他昨晚去事务所了,还没回来。” “怎么又加班了?” “……我也不知道,他硬要去的……” 美帆似乎在隐瞒什么,马上岔话:“爸,我给您泡茶。” 多喜猜小两口又闹矛盾了,要想探明究竟,得先拿别的话题套路一下,等美帆端着茶水点心回来,不着痕迹地问:“上次小亮说要换车,后来怎么样了?” 上个月多喜接到赛亮短信,问他借20万。赛亮一般不会主动向父亲求助,那次是急等着钱买车,多喜盖新房后手里只剩最后三十万存款,全在银行存了定期,提前支取会损失利息,让他再等两个月。赛亮只想短时间周转,再等十来天他手边也有钱了,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也不知道他换没换车。 美帆说:“他想干的事哪有放弃的,买了辆奔驰G500,车行说要从欧洲那边调货,月底才能送到。” “多少钱?” “裸车售价156万。” 多喜像一屁股坐在火炉上,险些跳起来。赛亮原先那部揽胜运动是前年买的,也花了90多万,这才开了两年不到,又花更高的价买辆新的,不是十足的浪费么? 美帆很认同他的批评,听话时不住点头。 “可不是吗,爸,我也是这么劝他的,可他说他们事务所那些大律师都开着上百万的豪车,他不跟上档次会被客户看不起。” “还有这种事?” “说起来也很无奈啊,爸,您不知道,他们这个行业比演员还爱以貌取人。客户普遍把有没有钱当做估量律师能力的标准,看你开好车,穿名牌衣服就觉得你能力很强,谈业务也不会跟你讲价。赛亮说他自从开上七八十万的车,他的朋友就不好意思给他介绍小案子了。有一次遇上一位新客户,是个集团的董事长,谈完业务亲自送他去停车场,就想看一看他开什么样的车。” “这不是舍本逐末吗?那要是草包开好车穿名牌也能伪装成好律师了?” “也不能这么说,没有真材实料只能做一锤子买卖,但在接待新客户时包装确实挺重要。谁让我们这个社会高度物质化了呢,看人下菜已经成了社会大众的价值取向,有句名言叫‘没有人有义务透过你朴实的外表去发现你卓越的能力和高尚的品格’,所以我虽然不赞同赛亮的观点,也不好阻拦他,毕竟关系到他的事业嘛。” 多喜表情不如美帆苦恼,肚子里的苦水却比她多多了,随之联想到贵和、珍珠说过的话,这个功利的社会如同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吞噬着他的孩子们,真不晓得世道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世上有钱人太多了,比是比不过来的,这次换了150万的车,难道下次要换成200万的?” “他说要想争取到上千万的年收入,就得开豪车住豪宅。爸,他工作上的事我都不插嘴了,可他如今还想把这种观念强加到我身上,真让人头痛啊。” 美帆找到诉苦的机会,主动交代了多喜希望知道的情报,昨晚她和赛亮去参加一位大客户的生日派对,正巧与会的好几位阔太太是她以前的戏迷,见到偶像欢喜兴奋,围着她叽叽喳喳说笑。 美帆礼仪上佳,待人友善,与之愉快交流,应要求将赛亮介绍给她们,满以为能借机帮丈夫拉一些业务,谁知回去的路上赛亮情绪阴暗,一张脸似生铁浇筑的,蚊子碰上去也会撞死。 她不明所以,几番搭讪无果也恼了,质问他的无名火从何而来。逼迫数次,赛亮开口埋怨:“你平时没事时打扮得花枝招展,今天正该打扮,为什么反倒把自己搞得小家子气?” 昨晚美帆穿着订制的旗袍和高跟鞋,拿着苏州刺绣工坊淘来的绣花坤包,明明很靓丽优雅,赛亮却横看竖看不顺眼。 “你有那么多名牌衣服、皮鞋和包,穿什么不好,非穿这种看起来像地摊货的玩意!” “地摊货?你见过这么精美的地摊货?我这件旗袍,这双鞋,这个包都是名家定制的,一点不比那些所谓的大牌逊色!” “扯淡,真是高级定制为什么那些太太们都不知道?” “那是她们孤陋寡闻,帮我做旗袍的师傅以前一直在洛杉矶生活,专为海外华人订做旗袍,晚年才到上海定居,一般不接活儿,是我姨妈介绍才答应帮我做的。我的包也是,那家刺绣店是苏州的百年老店,这个蝶恋花的坤包是店主母亲绣的,不仅美观还有极高的收藏价值,知道我是杨美帆才折价卖给我。就算把刚才那些太太们手里的爱马仕普拉达凑在一块儿跟我换,我也不答应!” 美帆委屈极了,不知不觉地丈夫竟变得这么庸俗了,眼里只盯着没有灵魂的LOGO,用无知贬低她高雅的审美。况且就算她当真打扮得廉价低端,就不配进入那个富丽堂皇的会场了吗?抛开衣饰,她的美貌、气质、谈吐、才华也足以傲视那伙庸脂俗粉,像鸡群里的仙鹤,气定神闲,根本不需要靠华丽的装饰品标榜价值。 她双手紧握,脸已煞白了,赛亮还不依不饶补刀。 “我给你买了好几套翡翠和钻石首饰,你干嘛戴这副珍珠耳环?看起来像塑料珠子,别说也是订做的。” “这是真正的咸水珍珠,是圆圆亲手做的,我觉得跟这件旗袍很配,怎么,不能戴吗?” 圆圆是美帆的表侄女,一位年轻的珠宝设计师,她看过美帆的新旗袍,特意做了这对小巧精致的耳环送她。美帆只接受这种和谐雅致的搭配,看戴着喧宾夺主笨重珠宝的贵妇们都像臃肿的圣诞树。 可丈夫居然认为圣诞树比她美。 “光着膀子也不戴个手镯。” “我不喜欢手镯,戴着像手铐,戴这根细链子足够了。” “我给你买过一条祖母绿的金手链。” “你是色盲吗?那跟我今天的服色完全不搭调。” “项链也不戴。” “旗袍前襟的花纹已经很饱满了,戴项链会破坏美感。” “那戒指又是怎么回事?说了多少次别戴这个破烂货,为什么不听!” 赛亮的声音粗厉起来,在美帆柔软的心口狠狠划了一刀。她低头看看右手无名指,指根上那细巧的白金指环原本那么可爱,此刻却像针尖刺痛她的眼睛。 “我为什么喜欢戴它,你怎么能问出这种话,这是你送我的定情戒指,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她忘记驾驶安全,冲动地将手伸到赛亮跟前提醒他,悲伤的潮水涌出心底。她终于明白丈夫的意思了,他在责怪她不如那些阔太太,扫了他的颜面。 她从未像周围人说的那样为嫁给一个平民子弟而羞耻,没想到丈夫现在因为她没打扮成暴发户感到丢脸,还称他们的定情信物为破烂货。 赛亮大概发觉自己太过分,稍微拿出一点比金子还稀有的耐性来解释:“那些人都知道你是杨美帆,看到当年的大明星嫁人以后衣着打扮变得穷酸,他们会以为是我让你落魄的。” 美帆睁大双眼,眼眶几乎关不住泪水。 “穷酸?落魄?赛亮,你恐怕还没资格这样评价我!我管那些人怎么想,他们跟我的生活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总是把别人的眼光摆在第一位,却丝毫不顾我的感受,幸不幸福是我们倆说了算的,而不是靠别人的认知来决定!” 她心理和感官都很脆弱,一激动就出现晕车反应,胃部翻腾欲呕,急忙解开安全带,赛亮刚一停车她打开车门冲到最近的垃圾桶边,对着从车上拿来的塑料袋猛吐。晚饭没吃什么,只吐出一些浑浊的黄水,赛亮跟来递给她漱口的矿泉水,可能很久没见她呕吐过,信口猜疑:“你是不是怀孕了?” 美帆惊怪地瞪他,没好气道:“我上周才来过例假。” 夫妻间的房事是更久远之前的事了,赛亮判断错误,偏要多一句嘴。 “我就知道不会有这种好事。”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情绪的杯子溢出来了,美帆赌气要走,被赛亮抓住手臂,一般这种情形做老公的多少会赔个笑脸说两句软话,这男人坚持做异类,反应冷酷恼人。 “大晚上的你想被人抢吗?开车回去吧,我去公司过夜。” 说完双手插进裤兜,脚下生风地走远了。 “最近一吵架他就丢下我去公司,跟躲仇人似的,开始我还耐心跟他说理,但他一点包容心都没有,连敷衍都懒得做,我已经被他伤透心了……” 叙述中美帆几度哽咽,她天生感性,有时会夸大其词,可多喜相信她这时的忧愁难过都不掺假,知子莫若父,赛亮的德性他清楚,倔强、刻薄、冷暴力,就是他伤人的三件宝。 他替儿子羞愧,脸上的红一层重似一层,急忙安抚儿媳妇。 “美帆你别生气,这事是小亮犯浑,我这就叫他回来给你道歉。” 说完掏出手机,美帆越劝阻他越坚决,当真拨通了赛亮的手机,严厉声告:“我现在在你家,你赶紧回来,我有重要的事找你。” “我在上班。” “你们不是不坐班吗?你现在抽空回来一趟,不然我就去你们单位找你。” 多喜不想刁难孩子们,但此刻必须做点样子给儿媳妇看,免得她对丈夫和婆家失去信心。赛亮还没受过父亲威胁,这第一声“狼来了”很管用,无奈地答应马上回家。 听了多喜的通报,美帆愁容顿消,觉得公公来得真是时候,忙为他添了热茶。 “爸,这是台湾的冻顶乌龙,是我爸爸的朋友送的,昨天我妈妈寄了些过来,您尝尝,要是合口味就带些回去。” “谢谢你,有个大方的儿媳妇真是好福气啊。” 多喜笑着呷了一口茶水,有底气说正事了。 “美帆,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吧。” 美帆也是聪明人,保持着得体的笑容问:“爸,您想说合住的事?” “呵呵,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和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住可能不太习惯。” 退而结网这招总是很见效,美帆连连摆手:“爸,您别取笑我,我父母只是普通的曲艺工作者,因为能力相对出众,在业界小有名气罢了,要说大户人家,姑爷才真正是出生豪门,他都能和家里人打成一片,我有什么不习惯的。” “你真想和我们打成一片?” “您怀疑我在撒谎?这可怎么办,爸,我已经很用心对待家里人了,每次回家都带了礼物,逢年过节会给长辈和小辈们包红包,也时常送他们东西,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我们都知道你出手大方,待人接物也很随和,这说明你很懂礼数,但一家人相处靠的是感情,客套是用来接待外人的,你是赛家的儿媳妇,是我们家的一份子,我希望你能真心融入我们这个家庭,别老像对外人那样生疏。” 这要求在美帆听来有些苛刻,真心是多么宝贵的东西,哪能予取予求,面子上过得去就够不错了,公公这样的老年人怎么会说出这么不懂事的话。 她一有这想法,微笑就有些腻了,垂下眼帘说:“爸,现在的儿媳妇好像都不怎么跟婆家来往,有的还好几年不跟公婆见面呢。” 多喜水来土掩:“我知道,如今的人亲情淡薄,儿子结了婚就把父母一脚踢开,一心只顾自己的小家庭,和那些自私冷酷的儿媳相比,你已经很不错了。” 美帆听出话里的机锋,公公不愿顺应时势,只会抱住他的老观念不放。她得以柔克刚,若强行抵触就会被当成自私冷酷的儿媳妇。 因此干笑是最好的回答。 多喜趁胜追击:“可是不能因此就说这种现象是正常的,父慈子孝家庭和睦是我们国家的优良传统,好的东西就该继承发扬,你看看你大嫂,她就是十全十美的模范儿媳嘛。” 这话好似往美帆脸上吹了口寒气,她的眉毛微微挑起,犹豫着反驳:“爸,我大嫂那样的媳妇可是凤毛麟角啊,您用她的标准要求其他人,是不是太严格了?” 多喜辩解:“我不是要你做到和她一模一样。” “那您是想让我向她学习,让我们形成竞争关系?” 美帆不像佳音,她和千金一样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敢于表达真实想法,不会轻易妥协。 多喜对她也不像对大儿媳那么直率,二媳妇和女婿都是贵客般的人物,和他们沟通得注意外交辞令,不能拿大压人,也不能失却气势被他们小觑。 “你说到哪儿去了,我的意思是让你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关心协助你大嫂,这点你确实做得不够好啊。举个例子吧,每次家里聚会,你和小亮都是最晚回来,小亮工作忙还说得过去,你应该早点到啊。我不强迫你帮珍珠妈干多少活儿,稍微帮她打打下手,别让她一个人忙活,她心里也会好受些。” 美帆以直觉推断:“大嫂埋怨我了?” 她和佳音是朋友,倘若对方背地里打小报告就太过分了。 多喜当然不能制造这种误会,忙说:“没有没有,你们婚前就做了十几年的邻居,你大嫂的为人你该比我清楚,她什么时候在背地里怨过人啊?” 美帆寻思片刻,难为情地一笑:“那倒是。” 多喜又说:“小亮经常欺负你,你受了委屈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回到家,有我们在,小亮不敢再这么放肆,也有助于改善你们的关系。” 建设性的意见很有诱惑力,美帆若有所思地转动眼珠,暗暗权衡利弊。 老马也会失蹄,多喜太急于求成了,之前和景怡的周旋已耗光他的谨慎,到美帆这里思想一放松,不小心下了步臭棋,等不到她回应,追加一句: “还有件事我本来不想提,你没有孩子,终归不是个事,搬回去住和珍珠小勇灿灿多培养感情,往后他们就是你的孩子,等你老了也会代替子女孝敬你。” 美帆被他一举戳到痛处,笑脸几乎绷不住了,仿佛一块摇摇欲坠的封皮。 多喜自悔失言,又不能再添话以免越描越黑,顿时如坐针毡,恨不得有人给自己两巴掌。 他还没到死的时候,怎么就犯起糊涂了呢? 这时窗外响起汽车喇叭声,赛亮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