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云兮和萧平刚用着早膳,就听见下人来报,说是招财求见。 萧平闻言,用手帕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笑道:“哟?这么快就回来了?让他进来吧。” 招财虽然时不时在安乐居门口巡查,但从未进过院子,今日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这么早就来请见。 云兮咽下最后一口馄饨,用手帕擦了擦嘴,有些好奇地问道:“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去哪里了?” 萧平故作神秘道:“马上你就知道了。” 用萧平的话说,楚渝这人是个无可救药的“只看脸”和无可救药的“视财如命”。所以他的一众仆人均是“财”字辈,而且个个都长得不错。 招财很快就进来了,恭谨地给萧平和云兮见了礼。 要说招财这名字是俗了些,但招财这人却长得委实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算是应证了萧平对楚渝的评价。 萧平也不端什么架子,开口就问:“楚渝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住一晚?” 招财上前回道:“回殿下,殿下您说笑了,既然是您要的东西,我家世子可不敢耽误,连夜骑着快马就赶回来了,天刚亮的时候才到。” “哦,”萧平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他人呢?怎么就让你过来了?” 招财继续答道:“回殿下,想必殿下也知道,世子妃已经到了,我们世子当然忙着去找世子妃了。 世子还让小人转告殿下,说他这几日都没空,您要是想找人帮忙,就麻烦另请高明吧。” 招财说完,似乎也觉得自家世子有些欠扁,偷偷后退了一步。 萧平冷哼了一声:“前日还说孤重色轻兄弟,今日为了媳妇索性连面都懒得露了,德行!” 招财不答,挂着一脸尴尬的笑。 萧平也懒得理他,站起身来转头朝云兮说道:“走,我们去看看楚渝的眼光到底如何。” 云兮斜了萧平一眼,扶着夕雾的手站了起来,问道:“到底是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萧平依旧卖着关子:“哎呀,去了你就知道了!招财,带路!” 天气转暖,云兮的衣衫也日渐单薄,有些不大习惯再让萧平抱着了。 况且郝仁也说过,云兮的腿虽然不宜多动,却也不宜不动。所以,今日萧平和云兮就像连体婴儿似的,相互依靠着,一步一步地朝着目的地走去。 天气很好,心情也不错,萧平和云兮两人聊着一些有的没的,偶尔夕雾也会插一句嘴,没过多久,一行人就来到了安乐居附近的一个马厩里。 云兮吃惊地看着马厩里突然多出来的一红一黑两匹马,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萧平看着那匹黑马挑了挑眉,笑道:“看来楚渝眼光不错,这匹黑马看着倒和黛黛长得有些相似。” 黛黛是云兮当年的坐骑,只可惜,关州一战,连它都未能幸免。 “要不要试试看?”萧平转过头来看着云兮,带着鼓励的笑容。 云兮整个人轻微地颤抖着,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不过还是笑着开口道:“好啊。” 招财闻言将那匹黑马从马厩中牵了出来,拉到一片空地上。 萧平和云兮走近一看,才发现这马和黛黛还真有几分神似。 乌黑油亮的长鬃毛,体态轻盈,四肢健壮,见人来了既不鸣叫,也不躲闪,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一边吃着胡萝卜,一边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来人。 招财上前道:“殿下,这马是我家世子在几千匹马中一眼相中的。” 萧平点了点头,“嗯,楚渝这相马的本事还真不是吹牛。” 萧平说着,转手将云兮交给夕雾扶着,自己则问招财要马鞍,想要上马试一试,谁知却被招财拦下了。 萧平有些疑惑地看着招财,却见招财难得地红了脸,支吾道:“殿下,这马,它不给骑。” 萧平有些疑惑,问道:“不给骑?什么意思?” 招财行了一礼,恭谨地答道:“回禀殿下,马场的工人都说这马性子怪得很,给牵给摸给吃的来者不拒,可就是不给骑。 看着性子温和又贪吃,可一看见马鞍,其他马儿还忙着吃草呢,它早就飞快地逃走了。 而且就它的速度,马场里本就没多少马能赶上,要再驮个人,那就别想追上它了。” 萧平问:“追不上?然后呢?” “然后太阳快落山前就继续回来吃草睡马厩。” 萧平扶额,问道:“楚渝呢?他骑术那么厉害,他也没降住?” 招财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回禀殿下,世子和小人都试过了,马场上的好手也试过了,想尽了各种方法就是降不住。 马场的工人说了,有些马天生认主,就像□□的那匹夜明珠,本也是匹烈马,谁人都降服不了。 可□□一上前,那马就自动认了主,□□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匹好马。” 萧平皱了皱眉头,“你说的孤都知道,可楚渝明知道这马不能骑,为什么不换一匹能骑的来?” “这...”招财有些难以启齿。 萧平熟知楚渝的脾性,见招财这幅样子就知道楚渝又作妖了,大手一挥,郁闷道:“说,孤恕你无罪。” “是,”招财又行了一礼,说道:“世子说了,殿下您当时只说要漂亮的黑马,这马是他在西郊马场看到的最漂亮的黑马,所以...” 招财瞟了一眼萧平黑如锅底的脸色,又补了一句,“不过这马的确有灵性,世子和小人都没能将它降服,但它却一直跟着我们不肯回马厩。 后来世子在黑马中没挑到称意的,就挑了那匹红马回来。 这黑马也不走,就一直跟着我们回了城,赶了一夜的路也不见疲态,倒是不负汗血宝马之称。”招财说完,将头压得老低,都不敢看萧平一眼。 萧平看着他,长叹了一声,说道:“算了,既然是给郡主的马,还是脾气稳当些的好。这黑马到时候再说吧,你把那匹红马牵出来让孤瞧瞧。” “是。”招财见萧平没有怪罪之意,长舒了一口气,小跑着去牵那匹红马。 只见这匹红马已经配好了马鞍,长得也很漂亮,看着要比黑马小一些,五官也更秀气,看到来人不躲闪,却也不上前亲热,兀自吃着胡萝卜。 “这匹看着也不错,脾气好像挺稳重的,”萧平一边拍着红马,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云兮,要不就这匹吧,那匹黑马...”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招财和夕雾齐齐发出了惊叫声。 萧平赶忙转过头去,只见云兮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那匹黑马上,笑着对他说道:“谁说它脾气怪来着?我觉得它怪通人意的。” 边说边揉了揉黑马脖子的鬃毛,那马舒服地摇了摇头,打了个响鼻,似乎是在回应云兮。 这马可不矮,就算云兮的腿没有受伤,没有马镫也难以爬上去,萧平惊讶地舌头都打了结,赶忙跑到黑马边上,护住云兮,问道:“这,这怎么回事?你怎么上去的?” 夕雾虽然已经是个老江湖了,但对马这种大型生物总有着不知名的恐惧,也没骑过几次。 本是巍巍颤颤地护在黑马边上,生怕云兮摔下受伤,这会儿见萧平来了,赶忙跑到一边,离那匹黑马远远的。 “真是吓死人了,” 夕雾抚着胸口对着萧平喊道:“那黑马看见殿下您去瞧红马了,就半点不怕生地走到云兮面前看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是看出了什么,突然拱了拱云兮的左腿,接着就直接伏下了身。 云兮也是胆大,托着我的手臂,右腿一用劲儿就直接坐上了马背,再接着就是您看到的景象了。” 萧平看着云兮一脸兴奋的样子,脸上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头也不回地问道:“招财,你家世子不会是在骗孤吧,不然郡主这是,让这黑马主动认主了?” 招财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见萧平询问,赶忙低下头说道:“回禀殿下,我家世子向来好胜心重,若真能降了这马,找您炫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另挑了匹马来充数呢!” 萧平轻嗯了一声,抬头看着云兮,笑道:“感觉怎么样?能不能自个儿下来?我也想试试。” 云兮笑着点了点头,回道:“我试试。” 说着,揉了揉黑马的耳朵,用右腿轻轻踢了踢马腹,似乎是有心灵感应一样,那黑马缓缓地伏低了身子,等到云兮靠着萧平重新在地面上站稳之后,它才又重新站立起来。 “哟,这脾气看着还挺好嘛!”萧平一边揉着黑马的脑袋,一边对着它揶揄道:“不如让孤也骑一骑?”说着便想要上马。 谁知这马像是成精了似的,转了个身,巧妙地躲开了萧平,却不跑远,绕了一小圈重新跑到云兮的背后,用脑袋轻轻抵着她的背,再也不肯抬起头来。 “得嘞,”萧平无奈地笑了笑,打趣道:“还是你聪明,自个儿找着主子了。”说完朝招财打了个眼色。 招财会意,不一会儿就拿了一套上好的鞍具出来。 这匹传说中看见鞍具就跑的黑马竟仍是乖乖站在云兮边上,一动不动地让她给自己套上了马鞍,一人一马配合默契,就好像这个动作已经重复了无数遍一样,惊得招财感叹连连。 招财昨日可是因为这黑马而累得够呛,最后还没能成功将它成功驯服,结果云兮却不负吹灰之力就将他收服了。 招财看着,心想,晚些时候一定要告诉他们家爷,他们家爷肯定会后悔错过这难得的一幕。 马厩后头就连着一个小的跑马场,云兮替黑马套好了马鞍,又重新坐到了马背上,想要去跑马场溜一圈。 萧平的枭云也被牵了过来,两人就这么慢慢地开始并排溜起了马。 云兮骑得很慢,她虽然自小学习骑马,但毕竟已有十年未碰过缰绳,加之这黑马是今日才被降服,她虽觉得惊喜,却也不敢妄自托大。 倒是萧平在一旁觉得十分奇怪,心想,这枭云跟他出入战场,从来都是冲在最前面,是军中有名的暴脾气的马。 为了防止它伤到其他战马,萧平总是尽可能地将它单独关在一处,可它今日脾气也太好了些吧,看见黑马后不但主动打了个招呼,还愿意这样慢悠悠地走。 萧平失笑,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两人慢慢地遛了一圈,萧平见云兮的动作愈发熟练,提议道:“还没给它取名呢,不如先取个名?还叫黛黛吗?” 云兮看了萧平一眼,又揉了揉黑马脖颈上的鬃毛,回道:“不了,黛黛就是黛黛,它是它,虽然看着相似,但终归是不同的。” 萧平点了点头,的确,黛黛的脾性好,但整个素质却是比不过这匹黑马。这黑马倒是能和枭云一决高下。 萧平灵光一现,笑道:“不如,随枭云姓枭怎么样?” 云兮看了一眼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某人,瘪了瘪嘴:“就算姓枭,那叫什么呢?” “云和雨相对,不如叫枭雨。”萧平话音刚落,就见黑马有些恼怒地刨了刨蹄子。 云兮轻轻地安抚了一下黑马,转过头木着脸道:“我也觉得难听。” 萧平一时有些下不来台,这取名字什么的简直太烦了。 当然,他不会告诉云兮他已经把他俩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萧平挠了挠头:“枭风?枭剑?枭闪电?...”显而易见,这些名字都被对面那一人一马在第一时间否决掉了。 云兮有些心累,加快了速度:“我看着它也就两三岁吧,你说小孩子小时候可以叫宝宝,若是真取不好,不如直接叫宝宝。” 萧平接茬道:“枭宝宝?” 这一叫唤,就见黑马突然加速向前冲去,若不是有围栏,看那架势似乎是想直接冲到街上去了。 萧平唬了一跳,生怕伤着云兮,赶紧骑着枭云将小疯马拦下来。 云兮却是一脸欣喜的样子,这马有脾性,却也通人性,她一拉缰绳就乖乖停了下来,又快又稳。 萧平黑着一张脸,骑着枭云上前来,用大手抚了抚黑马的脑袋,无奈道:“好啦,枭宝宝就枭宝宝吧,要乖乖听你家主子的话才是。” 刚说完,枭宝宝就甩了甩脑袋,似乎在嫌萧平啰嗦,却也乖乖站在原地没有动。萧平默默腹诽道,果然是个怪脾气,倒和它主子相称。 萧平替云兮准备一匹马也多是为了防范于未然。想云兮行动不便,若是有朝一日真的需要赶路,骑马总好过徒步,不过那也是萧平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了。 云兮毕竟受过腿伤,并不适宜这种剧烈运动,所以在小小的跑马场里遛了三圈,萧平就将不情不愿的枭宝宝赶回了马厩,背着云兮回了安乐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