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坚踢了招财一脚,道:“装什么装?当然是爷自住。” 招财便明白了,这是要好的呢,想了想道:“依小的意思,别离城太近,不然抬头不见低头见,哪天撞上了就不好了,索性就置办的远一些,地方大些,还便宜,最要紧的是清净。” 崔坚蹙眉,不大愿意:“大老远的,跑着也不方便。” 招财笑道:“那爷就住下呗。” 崔坚不怕被余樱娘撞见,依他看,那余樱娘就是个软和的性子,只要把她哄好了,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何况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寻常,玉娘不过是个青楼伎子,樱娘若与她计较便是有失身份。 只除了娘那里有些难办。 本来她就对自己成天长在百花楼不高兴,如果知道他为了个伎子赎身,只怕更生气。 不过生气又如何?自己也长大了,等到成了亲就更该什么事自己说了算,她便是撞见玉娘又如何?又不是接家里来给她添堵? 计议已定,崔坚道:“不必,你就拣西街三条胡同那,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那里离铺子也近。” 他来往也方便,被人看见也只说是歇在了铺子里。 招财是个腿脚麻利的,当天下午就找好了宅子,崔坚看过一回,觉得挺满意,虽然小,但就玉娘一个人住,顶天再添几个丫鬟几个婆子,也足够了。 当天晚上他就又去了百花楼,和玉娘酒酣耳热,便提到赎身之事。 玉娘见过的孤老多了,情憨耳热之际,也没少说要给她赎身的,可都是哄着她玩,像崔坚这样肯把这事拿到明面上的还是头一回。 她搂着他的脖颈,哭得惊天动地,诉道:“自打知事被送到这火坑,玉娘只当一辈子就这样了,万万没想到还能遇见爷,能得爷青眼,玉娘已经死而无憾,再没想到还有能出了这火坑,和爷做正头夫妻的一天,哪怕现下就是个死,玉娘也甘愿。” 崔坚倒是哭笑不得,道:“什么死啊活的,我赎了你是想让你过上好日子,你既不愿意,那就算了。” 玉娘忙收了泪,妖妖乔乔的笑道:“爷可别戏弄奴了,奴哪里不愿意,简直愿意死了。” 她原先只当崔坚说赎身那话不过是随便说说,不成想他动作这么麻利,她当然愿意出去,今见他如此郑重其事,自然满心欢喜,使出浑身解数,好好侍弄了崔坚一回。 两人风收雨住,玉娘窝在崔坚怀里,问:“今儿既得了你准话,那我明儿就去寻妈妈?” 这事宜早不宜晚,崔坚点头:“成。需要多少银子,只管叫她开口。” 玉娘咬着手指头道:“这些年,她在我身上赚得少了?早先就说只要愿意,随时都可赎身,银子的事是小事,她敢狮子大开口,我跟她没完。” 崔坚笑道:“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只要她肯放,咱们就都欢欢喜喜的,不跟她计较那一两二两的。” 玉娘就喜欢崔坚的大方,当下更是欢喜不迭,两人又并肩交股的亲热了一回,玉娘拿腔拿调的道:“好二爷如今诸事顺遂,可奴家就是怕,不信你摸摸,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怕万一你那奶奶过了门,知道咱们这档子事,回头再寻我的麻烦。” 崔坚拍拍她安抚道:“不会,你在外头安生住着,我必不叫她找你麻烦就是。” 玉娘是个见好就收的,见崔坚面露不悦,知道他不大喜欢听自己老探听樱娘的事,当下也就老实的闭嘴。 横竖以后日子还长,余樱娘纵然生得好看,可这些奶奶太太们都自恃身份,十分庄重,哪及她有十八般武艺,且又有先与崔坚有着多年的情分? 是以玉娘只把这段心结放在心里,慢慢筹谋。 崔坚却了无睡意,他也在想余樱娘的事。聘礼也备下了,中间又过了个端午,怎么不见余家跟崔家走动呢? 要不然,明儿他亲自走一趟? 虽说成亲前男女不兴见面,可他只当偶然撞上了,余家也挑不出什么来。 崔坚想得好,第二天叫招财去备办礼物,他想着小姑娘家都喜欢鲜亮的衣裳和首饰,也就叫招财照着这个备办,他正坐在茶楼等着,忽见家里的小厮进喜急步跑了过来:“二爷,快家去吧,老爷太太等着您呢。” 崔坚起疑:“出什么事了?” 进喜道:“听说是从余家村来的人,怕是二爷的亲事有变呢。” 崔坚一怔,也不再问,急匆匆回家。 进了正厅,就见崔老爷一脸怒色,崔大太太也是满面泪痕。 崔坚心里不安,上前行了礼,问道:“爹,娘,这是怎么了?”他又笑道:“不是说余家村来人了?不会是我那老实的丈人爹吧?他人在哪儿呢?我也好给他老人家预先磕个头。” 崔大太太啐道:“呸,他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也配你给他磕头?你也不是眼皮子浅的,八字还写出捺来呢,什么丈人爹不丈人爹的,你就这么缺?” 呃,这口风不对啊。 崔大老爷瞥了崔坚一眼,同情的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放心,爹自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说罢斥责崔大太太:“说来说去都怨你,让你脚踩两只船?如今也不过是报应罢了。” 崔大太太哭着道:“你这时候又怨我?当初不是你答应了的?” 崔大老爷气得一拂袖子:“既然当初打着骗人的主意,就得做好被人揭穿的准备,你哭什么?” 崔坚一头雾水,送完崔大老爷,回身问崔大太太:“娘,这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你的亲事,黄了。” 崔坚不以为意的道:“黄了啊?黄就黄了吧,她张家的闺女又不是公主,不娶她,你儿子我还就说不上媳妇了不成?” 崔大太太冷笑着望着他,道:“我就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别做梦吧,张家亲事不成,余家的更别指望了,要不是余家,张家还不至于退亲呢。” 她咬牙切齿的骂:“那余家,我就说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这不就是,不过去了一趟平安府,她倒攀上高枝了。”